小宝瞪着他的神情像是要生吞了他,自已为什么会爱一个如此自私、残忍的人?

怀恩这辈子没对谁低过头,刀架他脖子上他都不会示半点弱,这一番解释已经是求饶,足够他难堪,可面对小宝无情的眼神,他浑身更加无力,“小宝,我们和好吧,以后我好好对你,我会给你想要的,你继续当你的金少爷,我保你全家衣食无忧。”

心痛悲愤到了极致,小宝竟突然想笑,他从来不知道怀恩可以这么天真。他突然感觉身体再使不上力气了,怀恩从外面带来的寒气在一点点浸染到他身上,也不知道暖心经能不能抵御这些寒气,否则他很快就会毒发,他现在只希望怀恩马上消失,然后他好把自已裹进被子里,在让他安心的温暖中修复他在怀恩面前轻易就崩溃了的心墙。他指着大门,“你走吧,我们不再有瓜葛,宗政怀恩。”

怀恩像被雷劈了一般愣在当场,他想不到自已低声下气竟换来这么一句话,他几个月以来的煎熬就等来这么一句话?!他不可置信地望着小宝,“小宝……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我、我都答应,我们不闹了好吗,小宝?”

小宝摇摇头,别过脸,“把我爹娘还给我,然后我们各走各路……”

“你敢!”怀恩大吼一声,一拳击在小宝脸旁的地上,那拳头竟陷进去了几分。怀恩双目赤红,心疼得快让他无法呼吸了,他有种被抛弃了的感觉,那么可怜可悲。是,他是做错了事,可这事并非无可挽回,小宝怎么能这么对他?小宝不是喜欢他吗?喜欢到打算跟他过一辈子吗?一辈子才哪儿到哪儿啊,小宝怎么能因为他做错了事,就轻易说不要他了呢。“为什么你说话不算数,你为什么总是骗我!”怀恩又伤心又愤怒,体内开始气血翻涌,“我做错了事,可你难道没错过吗?我说了我会补偿你的,金家万贯家财,我赔得起!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说分开,我在你心里算什么?”

小宝给他的倒打一耙气得险些吐血,他心中的悲伤如海水一般汹涌成灾,这就是他曾经想要相守一生的人?怀恩没有普通人该有的情感,人情世故一窍不通,只凭着本能满足自已的欲望,不管这样毁给别人带来怎样的痛苦,怀恩甚至不明白被所爱的人背叛是怎样的绝望。他已经无力再跟怀恩争论什么,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你要么马上把我爹娘送回来,要么滚,苏胤很快就会回来……”

这时候提起苏胤就好像是小宝的定心丸一样,能让他瞬间生出不少勇气,可是“苏胤”两字对怀恩来说却是火上浇油。

“苏胤……苏胤!”怀恩咬牙切齿地咀嚼着这个名字,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让他抬起头看向前方的衣柜,从他进来就有一种不协调感,只是他之前无暇顾及,现在提起苏胤,他突然就想到那不协调是什么了,那就是衣柜上放的不是小宝的衣服,而是苏胤的!

跨坐在他身上的人突然安静了下来,仿佛连呼吸都变得轻微了,小宝等了半天见他不走,诧异地睁开眼睛,却见一双拉满血丝的双眸正冰冷地盯着他,那眼神让他熟悉而又恐惧,就跟当初在妓院被怀恩当场抓到时一样,那眼里正酝酿着风暴。

小宝的下巴突然被怀恩紧紧掐住,被迫偏过头,正好对上那放着苏胤衣物的衣柜。怀恩的声线恢复了那种近乎无情的冰冷,“这就是原因吗?你跟他好了?”

小宝怔愣地看着那堆跟他的风格迥然不同的衣物,苏胤担心他寒毒发作,和他一起睡了一段时间,衣物就是当时留下的。

怀恩直直望近他眼里,“你跟他好了?”

小宝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他觉得可笑。

怀恩并没有给他思考的机会。

小宝无力地推拒着他的胸膛,“放开我。”

怀恩死死按住他挣扎的四肢,嘶声吼道:“你跟苏胤好了吗?你们以前就是这种关系吧,你在玩儿我吗?我算什么?”

小宝眼里只剩下痛苦。怀恩只觉得自已的心被撕开了,血淋淋地摊成一片,他这辈子唯一珍视的、唯一想要的、唯一能让他觉得快乐与幸福的,想要抓住,怎么就这么难呢。小宝不是认真对他的,小宝已经跟别人好了,这种事只要想想都让他痛不欲生,何况是活生生地摆在眼前。他的眼泪模糊了视线,慢慢的,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如果这个人的心已经不在他身上,他要做什么才能要回来呢?别说惩罚、占有,他甚至连伤小宝都舍不得了呀。他现在只希望自已在做梦,醒来后小宝还是他的小宝,还会对他笑,还会喜欢他,还愿意和他永远在一起。

低低的啜泣声渐渐拉回了怀恩的神智,小宝的身体在不住地颤抖,扯着地毯的手指已经渗出了血。那鲜红刺痛了怀恩的眼睛,他从暴戾和愤怒中恢复了一丝意识,他曾承诺不再伤小宝,哪怕这个人已经违背他的诺言跟别人好了,他也舍不得伤。他把过往的一切都舍弃了只为能和小宝在一起,即使这样的结果让他悲愤得想杀人,他也只是可悲地发现自已舍不得。

重重抹了一把脸,怀恩把身上的大氅盖到了小宝身上,将人抱上床后,冰冷地说:“年初二,城北跃莲客栈,你一人前来,我放你父母。”一阵风刮过,室内再没有他的人影。

小宝这才“哇”地放声大哭,整个人在地上不住地翻滚起来,肆无忌惮地宣泄着无法言说的痛苦,寒毒早在他被扒光的时候就已经发作,他拼上自已所有的尊严忍耐着,刺骨的疼痛快要将他逼疯,而适才经历的一切更让他绝望不已。他真的不明白,自已是因为什么才要遭这么多的罪,而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第11章 寻药

“小宝,小宝。”

恍惚中有人在唤他,一下一下的,时远时近。小宝努力睁开眼,慢慢醒过神来,才看清眼前一张满是焦急的脸,是苏胤。小宝张了张嘴,只觉喉咙干哑刺痛,发不出声音。

苏胤拿过水,送进小宝嘴里,温热的水滑过喉道便跟火烧一般刺辣。

小宝喝完水,抓住苏胤的衣袖,艰涩地开口,“我……睡了多久……”

苏胤抿了抿嘴,“一天一夜。”他眼底一圈儿青黑,短短几月,也瘦了一些,那个总是潇洒闲雅的苏胤,气质都染上了些暴躁和狠戾,看起来像是一头被逼急了的野兽,随时都会扑上去把敌人撕得粉碎。那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的宗政怀恩,居然有本事一次次在他眼皮底下伤小宝,他除了心疼,更加羞恼。让宗政怀恩以最痛苦的方式彻底消失,以比齐彬体会到的还要痛苦一百倍的方式,彻底的消失,就是他现在唯一要做的!苏胤努力抑制着自已心中的野兽,“小宝,我一定会让那畜生……”

小宝一抬手,“别说……说好不提了。”不能提,不要提,就当做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让我能装下去,给我留点余地吧。

苏胤看着小宝哀求的眼神,点点头,瞥过脸去。

小宝拥被坐起来,环顾了下眼前几人,突然猛然想到什么,脸色骤变,“招财呢?”

众人脸色一暗,进宝低下头,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小宝,那上面是招财四分五裂的字,“招财救老爷夫人,给少爷报仇。”

小宝眼眶一热,愤然把字条撕烂,吼道,“胡闹!胡闹!”说完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苏胤一把按住他,“你也别胡闹,我已经查到他在哪里,我们会去的。”

小宝看着苏胤,“我知道他在哪里,我也知道我爹我娘在哪里,我要去救他们。”

苏胤严厉地瞪着他,“你怎么救?人家挖的陷阱你眼瞅着往里跳?”

小宝急道:“他说我去了就放我爹娘,若是我没去,他对我爹娘不利怎么办?”

苏胤冷道,“你去了又能顶什么用,只是碍手碍脚。”

“苏胤!”小宝急红了眼,“我不会碍手碍脚,那是我的爹娘,那是我的招财,你别阻止我,要是他们出一点儿事,我……”小宝鼻尖发酸,眼神却异常坚定。

苏胤默默看了他半晌,叹道:“你什么时候能学会听我话,就能少遭不少罪。罢了,你去可以,但要待在马车里,我不准你出去,你就不准挪一下,明白?”

小宝点头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吧。”

马车载着一行人往城北而去,车轮碾着厚厚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每一下都似碾在小宝心上,叫他忐忑不已。

苏胤骑在高大的马背上,任飞雪落了一身也毫无自觉,他在盘算今日能生擒下宗政怀恩的机会有多大。

这天气出门的人少,客栈孤零零地杵在风雪中。

苏胤从狐裘中伸出双手,轻轻一击,那清脆的击掌声在寒冷的空气中回荡,余音未退,只见客栈四周齐刷刷地出现了几十条人影,将客栈团团围住。

小宝轻轻撩开马车的帘子,紧张地往外张望。整个马车都用暖炉热着,如果呆在里面,还很温暖,可一掀帘子,一股寒风就灌了进来,他打了个寒战。

一个声音从客栈中徐徐传来,那声线美好却比冰雪更冷,音量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小宝,我叫你一人前来。”

苏胤“唰”的一声抽出佩剑,修长的指尖轻点着冰凉的剑身,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大门,冷道:“宗政怀恩,出来吧,你造的孽,今日便要你一并偿还。”

一条雪白的人影无声地出现在了房顶。怀恩一身单衣,负手而立,劲瘦的身体在一片白皑中略显单薄,雪白的衣袂和乌黑的青丝纠结着随风舞动,目若寒星,眉若远山,鼻若悬胆,唇若红樱,端端是倾城之貌,此刻却一片冷凝之色,让人望而生畏。

苏胤和怀恩,可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恨不得把对方生吞活剥了。

苏胤利剑直指怀恩,“把人给我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