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吗?”明锦怜悯地看着他,“一遍遍地接近我,再对我下手,能让你获得什么荣誉感吗?”

阮易泫然欲泣,只是他现在动弹不得的姿势让他原本楚楚动人的表情变得有些滑稽可笑起来:“明锦哥,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什么了?我真的没有……”

“那几个泼硫酸的人已经承认了,他们说是你指使他们那么做的,”明锦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凑过去了一些,“你猜还有多久,警察就能搜到证据,然后把你带去拘留呢?”

阮易脸色变了。

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艰难地问:“不可能……他们怎么可能会说?我明明给了钱让他们闭嘴的……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有靠山啊。”

明锦歪了歪脑袋,像是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激动。

他压低声音,欣赏着阮易眼中变幻的情绪,随即嗤笑一声,云淡风轻地在阮易耳边投下了一道巨雷:“而且……你再猜猜,我为什么会在昨天,要去跟导演申请换威亚呢?”

“要怪就怪你自己,谁让你得罪了我,而我身后……有你不该得罪的人。”

说这话的时候他甚至笑了笑,露出一颗不甚明显的虎牙,显得十分少年气,带着明晃晃的炫耀意味。

阮易瞪大眼睛,脸色苍白,联想到前几天发生过的事,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他之前就一直在怀疑明锦是不是被人包养了,不然没可能在遭受这么大打击后,还能迅速反击并东山再起。

可他从来没往程亦铭身上想过。

他从威亚上摔下来是明锦设计的……程亦铭就是包养明锦的那个人!

电火石光间,阮易想通了一切,他忽然觉得前段日子还去程亦铭面前,信誓旦旦说要让他看到诚意的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

可这一瞬间,真正让他感到最绝望的是,如果明锦说的是真的,那几乎就意味着,他没有机会和明锦斗了。

程家不是阮家惹得起的,一不小心还会连累自己家里。

他本来就是个上不得台面,靠着讨人喜欢才成为明家未婚夫的私生子。

父亲知道他惹了这么大的祸会打死他的!

阮易惊慌失措,想伸手去抓他,但手腕使不上劲,只能够到一丁点衣角。

他满脑子都是完了,说话也语无伦次:

“对不起,对不起!明锦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们是那种关系。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只是想开个玩笑,玩笑而已……你让他放过我,你让程总放我一马,求你了,你看在我们十几年青梅竹马的份上”

明锦的衣摆从他轻飘飘地滑了出去。

他微笑着说:“可你对我下手的时候,怎么没有念过我们之间十几年的情谊呢?”

阮易哑然,喉咙像被生铁堵住了一般,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恍若做梦一般,看着明锦扬了扬手中咬了两口的苹果,放在床头柜上,随即收敛了笑意,道:“好自为之吧。”

然后转头走了。

程亦铭从窗户里最后看了对方一眼,也没有停留。

两人并排走在人流稀疏的住院部走廊上,程亦铭沉默了一会儿,问:“干嘛要告诉他这些?”

他没听见明锦后面说的那几句话,但只看阮易后来激烈的反应,也能想象到明锦说了些什么。

明锦诧异地扬起眉:“打了胜仗当然要来炫耀炫耀啊,不然怎么对得起被他精心策划的那些计划呢?”

程亦铭看着他理所当然的璀璨笑意,不由也勾了勾唇。

两人步入电梯,走到一楼大厅,他忽然又问明锦:“什么感觉?”

明锦沉默了一会儿,又笑笑,轻声说:“感觉挺轻松的。”

好像这段日子以来一直压着他的东西,都随着那颗苹果一起,尽数被他丢在了原地。

但他没注意到,程亦铭听完他的话,却越走越慢。

压着他的东西不见了,可压着程亦铭二十多年的阴影还在。

程亦铭不知道该找谁去讨回这失去的二十年,去找阮易吗?可他马上就要被剧组解约,不久警察就能收到他送过去的关于阮易做过的所有事的罪证。

还有阮家。

那还能找谁呢?找那些网暴过他的网友?找圈里圈外那些明面上和他关系好,到了紧要关头就当缩头乌龟的狐朋狗友?

程亦铭觉得这不现实。

没有人有义务一定要去帮他,不落井下石就已经不错了。

他只是忽然觉得有点难过。

是的,有点难过。

在他的曾经里,没有一个“程亦铭”可以站出来帮他,也没有人会在乎他受过什么样的苦,将来又要面对怎样的难,更没有人告诉他,他应该做个怎样的人,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可这个明锦是幸运的。

他走的路,已经不会再有荆棘了,因为有一个程亦铭会走在前面,为他披荆斩棘,铺出一条通往完美结局的花路。

那他呢?

程亦铭想,他自己怎么办?

他想到这二十几年里发生过的事,想到阴晴不定的阮易,想自己,想明锦,想自己遥遥无期、埋藏了许久的那个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