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1 / 1)

蒋宥承太熟悉那道目光的含义了,是在他次次以关切为名对她提出反对意见后都会看到的排斥。

他笑得有些苍凉,“是我又扫兴了?换作沈谕之,大概会不管不顾纵着你,但我不行,做不到...”

沈孟吟伸出一根手指他眼前晃了晃,嘴里那口酒有点冰,不敢立刻吞下,含在口中温了温,话语含糊却急着打断,“打住打住...”

蒋宥承蹙眉望过去,眸底尽是不解。

咽下后,沈孟吟叹口气,“你俩从小的时候第一次见就互看不顺眼,你说他阴险心思重,他说你笑面虎假虚伪,可别把你们这种傲慢与偏见甩锅到我身上...”

蒋宥承被她另类的切入角度逗笑,忽然生出兴趣想到打破砂锅问到底,“哦?你觉得跟你无关?”

沈孟吟见他没那么严肃较真了,这才转回话头,“师兄,你呢是正得发邪,说话做事深受师父影响,自我规训得太彻底,凡事讲原则,一丝不苟,道德感重,情义大过天,生活理念谨遵佛法,你不在乎也不稀罕成为这场地球online游戏的主人公,更注重修一颗清凉心,保持旁观者心态,时刻保持如如不动”

“他呢,豪门弃子,被利用过,被抛弃过,一路摸爬滚打过来,安全感全来源于自我认同,可以说是邪得发正,哪怕是在做一件好事,也要用匪夷所思的方式将桀骜不逊贯彻到底,他需要用最极端激烈的方式证明自己的存在。”

“听起来,确实是这样。”蒋宥承拧巴的眉头寸寸松开,缓缓点头,难得听到这么清奇有趣的对比方式,很自然被她的思路带着走,“所以你的结论呢?”

沈孟吟仰起头,直视着夜幕下的点点繁星,她看到的是物种多样性。

但唯美又梦幻的是那点碎散的星子真就跑进她眼底,幻化作银河。

“结论就是,”她一笑,银河璀璨流淌,“该问问你们的内心,真正追求的是什么...”

蒋宥承一怔,虔诚问道,“那敢问阿吟大师,能否再点化一二?”

沈孟吟娓娓道来,“你有他没有的,他有你没有的,而我是你们矛盾诞生初期的见证者和导火索,所以很容易被引入战场。”

这下蒋宥承懂了,绕了一大圈,还是在婉转拒绝他,“阿吟,要拒绝我其实不用这么麻烦,你知道我不会纠缠的。”

沈孟吟摇摇头,郑重开口,“我只是想告诉你,或许你们都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喜欢我,需要我,只是出于竞争氛围下的执念罢了。”

蒋宥承仰头灌了口酒,余光无意间瞟到某扇窗帘飞舞的窗内,有道阴鸷的目光正虎视眈眈注视着他们所在的方向。

他轻轻挑起半边眉,半开玩笑,“阿吟,原来你不止在给我一个人洗脑。”

看来,是他一直以来都小瞧自己的这位师妹了。

她看似执念,实则心若明镜。

沈孟吟自然知道有人在实时监控,调皮眨眨眼,“师兄,你见过斗鸡的吧,别轻易被人挑唆几下就上头,那你这么多年可就白修了。”

“好吧,”蒋宥承忍俊不禁,憋着笑,酒过惆怅,凉彻心扉,“我会回去好好思考你今天说的话,不过现在想想...今晚确实有点冲动了。突然想到施雯刚才在厨房帮忙时候嘴里嚷的那句,什么嫉妒让人面目全非,说得还挺有道理。”

说罢,起身,背对着沈孟吟,他的眼眶不知道为何隐隐发烫,笑容褪去,隐匿在夜色下,“我很好打发,师兄还是爱人,哪一种我都愿意接受,那他呢,你也舍得用这套说辞对付过去?”

夜风微凉,沈孟吟悠哉哉喝着酒,脖子冷得直往领口缩,大脑却清醒得很,“对人说人话,对鬼说鬼话。”

蒋宥承扭头,举起酒瓶,和她的碰了下,“祝你好运。”

难得放肆一回,不管不顾一口干完见底,可惜酒不醉人,他依旧耳聪目明,没有哪一刻比当下更加清醒。

不管如何,那些倾泻散落的星子早已落入心底,挥之不去。

既如此,就让它们自由来去,无需强求。

第0069章 69. 倒计时

沈孟吟预约的代驾已经到小区门口,她朝着蒋宥承晃了下手机,起身的同时不忘捞起酒瓶,“师兄,代驾到了,我让他在车边稍等一会儿,现在就送你出去?”

“不用,这点酒我还认得路,”蒋宥承眼疾手快,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酒瓶,眼底明明沾了几缕浑浊的红,却依旧干净正气到不容抗拒,“你今天的量也差不多了。”

沈孟吟正欲伸手去抢,他手臂一抬,酒瓶悬在她离不可及之处,只得作罢。

“你要是不想每个月都疼得死去活来,就得听话,少吃生冷的食物,少喝冰饮,”蒋宥承习惯性伸手想要摸她的头,可回想到她的拒绝,手悬在半空,犹豫着却终究没落下,一寸寸缩回去。

沈孟吟耸耸肩,无奈附和,“好好好,知道了。”

“那我走了,有事联系。”

“好,路上小心...那个...”

沈孟吟似乎欲言又止,蒋宥承几乎秒懂,拍了拍她的肩,宽慰她,“师父很好,吃得好睡得好,你放心。”

“嗯,那就好,”沈孟吟垂着头,盯着地上的小石子罚站,哪怕只是听到师父两个字,浑身上下的细胞都会跟着毕恭毕敬,小心又畏惧地试探着,“他还是不接我的电话,那我发的消息他能看到的吧?”

蒋宥承憋着笑,总算是找到了她的软肋,故作深沉,眉头锁起,“对,能看到,但已读不回,还是不想搭理你这个小叛徒。”

沈孟吟无言以对,抿着唇,头越埋越低。

这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她自己亲手埋的一根刺,和血连筋,拔不出来。

眼见着她就快钻到地缝里,蒋宥承用手背拖住她的下巴,一双笑眼映着她的狼狈,“刚还那么豪迈得坐而论道,现在提到师父就又要变回小鸵鸟了?你啊...也就这点胆魄。”

沈孟吟撇撇嘴,眼眶微红,却没法辩驳。

斜上方那扇黑洞洞的漩涡里匿着一双锐利的眼睛,冷眼旁观着楼下两人狎昵的举止,看似平和淡然,实则暗潮涌动。

屋内很暗,男人故意没有开灯,冷白的皮肤被那点残乱的薄月都能肆意穿透。

他习惯蛰伏在暗中调度窥伺,却又总是高估自己的耐受性。

脚边散落了一地的玻璃渣,浸润在暗红的酒体中幽光粼粼,每一片都好似雨后春笋般扭曲膨胀,沾满了湿淋淋的血色。

某块锋利的碎片还残留在他的指缝间,沾了红,是血还是酒,分不清虚实,只是潺潺不断舔舐过干涸的酒体,将原本的微醺甜味吞噬殆尽。

蒋宥承堪堪是用余光扫到,都能被那处敞开的阴冷冰窖内投射出的无形冰凌震慑得脊背发凉。

但谁让刚才的唇枪舌战他略输一筹,这会儿他占主场,不扳回一城,恐怕以后就更难了,遽然伸手镬住女孩的手腕,一把将人带进怀里,边拍着她的后背边哄着,“好了,吓唬你的,师父都看了,也一直向我询问你的情况,只是怕影响你,所以才不回的,你别多想。年前师父和几位老友进山辟谷禅定,你知道规矩的,没手机自然看不到你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