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醒来,身边坐着的脸上写满了惴惴不安的沈静娴,眼底映着两团青紫。
见她睁眼,沈静娴那双疲惫的眼睛顿时有了神采,忙抄起手边的抱枕垫在她腰后,搀着她起身,又仔仔细细端详了一圈,确认她没事后,才长长松了口气,“谢天谢地,阿吟,你终于醒了...”
虽然医生已经反复强调她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情绪激荡,外加一周严重缺少睡眠和饮食不调导致的短暂昏迷,但沈静娴还是不能安心,深怕她有个万一。
“Kerry?”
沈孟吟艰难驱动双唇吐字,刚醒来,有些畏光,窗外的艳阳又实在扎眼,她下意识稍稍抬了下缠满绷带的左手小臂,想要遮光,却也因此疼地龇牙咧嘴。
沈静娴见状,忙拉上纱帘,一手扶住一边肩膀,稳住她急着要乱动的态势,忍不住苦口婆心起来,“医生嘱咐了,口子虽然不深,但创伤面广,会疼,还是不能乱动,缓缓再下床。这几天吃的喝的,我都吩咐人送上来...都怪我,怎么都忘了提醒你保持充足的睡眠...一周加起来都没睡够几个小时,你这不昏倒才怪...肯定是体力不支才会受伤...”
见她一脸愧疚,沈孟吟忙覆上她的手,宽慰着,“是我自己不好,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这伤,也是我逞强...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沈静娴摇摇头,叹了口气。
她能理解沈孟吟想身体力行正面迎战的执拗,毕竟有谁受了一遭罪后不想手刃仇人。
这样互相愧疚下去可不行,沈孟吟立马转了话头,“我睡了几天?”
沈静娴:“三天了。”
沈静娴知道她要问什么,吩咐完楼下厨房尽快送餐后,坐到她身边,一字一句告诉她眼下的情况,“邢铭昨天亲自把姓李的押解回国,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入境了。你不用担心,入境后沿途也都有人照应,这次不会再出岔子。也多亏了你的那位师兄在宁城的多番努力,现在邢铭也已经拿到了利用艺术品交易贩卖器官的幕后名单...”
沈孟吟点点头,舔了舔干涸的嘴角,木讷地盯着一处,若有所思。
沈静娴从包里掏出和先前那支一模一样的卫星电话,交到她手中,眸光平和,尽可能稳着语气,“小兔崽子让我交给你的,有什么用我不清楚,得你自己琢磨了。李祥利虽然秘密落网,这头的麻烦算是结束了,但不管是宁城还是迪拜,还是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他,他现在...不能随便离开。”
“我知道,他安全回去了就行...”沈孟吟阖了阖眼,嗓子眼堵得慌。
哪怕她很确定自己昏迷前见到过那张黑沉的脸,也很肯定就是这狗男人送自己回来的,但多问无益。
沈静娴本还组织了一肚子搪塞的话,临了却发现一点用不上。
沈孟吟太通透,不用骗,也不用哄,凡事自有论断。
也难怪昨晚那小兔崽子走之前半个字都不交代,甚至于对她的所有冲动和卖命都不过问。
看着血肉模糊的惊悚伤痕,只剩下喉间轻咽后浮在惨白脸上的一对深情眼,眸光拉着丝,所到之处,细细密密,摇摇曳曳,缠绕致死。
心越疼,眼愈柔。
明明眸底有催城破池之势,却又只是尽可能轻而柔地调动双手为所爱之人处理伤口,上药包扎,一切行为举止发自肺腑,有条不紊。
人是最神奇的物种,陌生的时候,说得再多,做得再多,也走不进彼此的心。
而一旦交了心,有了默契,不用多说半个字,所有信任和情愫深深烙印在骨血里,用不着任何媒介,身处异地,也能共生相连。
“你们很像,遇到的事越大,越冷静...”沈静娴默默感慨,有几分哀怨,也有几分艳羡,“就像双生火焰。”
恰好佣人在床上支起架子,端了餐盘上来,沈孟吟刚品了口汤,胃里升起暖意,逐渐散向四肢,闻言,冲她笑了笑,“我喜欢这个形容,不过嘛...”
想来Kerry是没见过这狗男人对她强势霸道的手段,都被他眼下这副深情款款的样子骗了。
他骗得到所有人,却骗不了她。
沈静娴挑了下眉,等着她说后续,却也瞬间读懂了她眸底的狡黠。
沈孟吟幽幽道,“等一切尘埃落定,我还是会惩罚他。”
这一局,她不扳回一城不罢休。
沈静娴笑开了,“必须惩罚,不能心软。”
一桩心事了尽,这顿餐用得有声有色,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笑着,一周前紧迫的气息烟消云散。
餐盘撤走后,那轮骄阳的热辣攀入窗台,远处的古老砖墙上都被染了层温柔的蜜色。
沈孟吟被窗外的盛景吸引,下床走了几步后,体力慢慢恢复。
她趴在窗台眺望,却见路上的行人皆面色凝重,人潮比之往日多了三倍不止,有拉着横幅的,也有举着巨幅画像的,嘴里还齐整地念叨着什么。
她拖着腮,自顾自喃喃,“看来老天都在帮那个狗男人,好把我继续困在这里...”
她还想着修养几天就飞迪拜,但现在看来...怕是难了。
沈静娴扫了眼窗外,也跟着感慨,“是啊,谁会想到,教皇竟然在这个时候逝世。接下来会有不少悼念仪式和活动,我早上问过了,不仅空中管制,所有航班都满仓,连全国各地的信徒都会往这儿挤,未来几周怕都是这个情况了...不过也有好处,全国安保级别提高,但凡进来的都得严查,你看街上巡逻的警察都变多了,林清平就算要整幺蛾子,也是有心无力了。”
说完,她扭头冲沈孟吟眨了眨眼,“所以你就安心住在我这儿当个远程军师吧。你安全,他才安全。”
沈孟吟认命地点了下头。
*
沈谕之一来一回,时间拿捏分毫不差,征用了酋长的私人飞机,不仅行程保密,连落地都神不知鬼不觉。
下了飞机,直接从专用通道回到官邸套房,继续今日的行程。
官邸位置隐秘幽静,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短暂离开。
表面上他是逃犯,也是次长的囚徒,实际却是酋长的座上宾。
为了说服酋长同意之后对林清平的协同缉拿,他承诺了不少好处。
当然沈谕之从不会在任何生意上吃亏,也为自己未来的商业帝国奠定了基础。
铺开的摊子大了,时间变得不经用,偏偏他还要挤出时间飞一趟罗马。
当他提出这个要求,连酋长都跟着吃了一惊,直赞叹他的好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