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1 / 1)

郁此迟缓的想到埃文·道尔的名字,游戏,玩家,npc,这些东西重新在他的大脑里结成关系网。那个叫埃文的小孩,他的金色头发即使在水底也是醒目的存在。

埃文朝他游来的速度很快,不过短短几秒,就伸手抓到了他的手腕

松手。郁此的嘴唇微动,他无声的说出那两个字。他确信埃文有看到他的抗拒,但对方反而将他的手抓的更紧了,而他无可奈何。

阿佩达南,斯特奇纳,阿中三兄弟,这些人的面孔浮现在他的脑海,又被混淆的过去击碎,浑噩着消失。

直到这时,他还维持着成年人的社会礼仪,想对金发男孩说,“请松开你的手。”或者黑色幽默一把,“请不要侵占我寻死的权益。”

短暂的玩笑想法,过后弥漫上来的是索然无味。

童年的红色气球消失在了眼前,取而代之的是埃文·道尔。他再度被拖拽回了现实,而这时流经周身的水流不再温暖,只有埃文抓着他的手是温热有力的,但很快也在河水的冲击下变冷,可埃文始终没有松手。

郁此感到一阵难以抵抗的倦意,意识隐约闪回到某个工作日的下午,他待在自己的工位上,周围是和他一样的同事。他不知为何忽然停下了工作,在一片键盘的敲击声中走到窗边。

天气晴朗,阳光美好。他在那个时候忽然意识到,他此生的绝大部分时间都会用他的精力和这个美好下午来维系生活。

那一刻沉闷的无望感淹没了他。

松手。郁此在心底对埃文说道。

生活让人殚精竭虑,望不着边际。出走的母亲,酗酒的父亲和无望的他。

上帝是怎么捏造他们一家人的。

他还是被带到了水面上,身体本能开始求生,竭力呼吸。他疲倦的没有挣扎的力气,任由埃文将他带向岸边。他眼前发黑,看不清岸上伙伴们的脸,意识也陷入昏沉,只听见耳边呼喊的声响。

有些吵闹的动静,是在喊他吗?绿眼睛的小孩在哭,阿中担忧的眼神,埃文的金色碎发湿漉漉的垂在额前,他的眉头紧皱。接下来,他们开始做一切可以让他清醒过来的事情,印象里郁此不记得自己吐了多少水,这也算蛮新鲜的一个体验了,可他还是昏沉沉的感到疲倦。

伙伴们把衣服脱下来包在他的身上,有个小孩触碰他时的手在发抖。郁此的眼神逐渐失去焦距,意识涣散的同时开始耳鸣。

第一个发现郁此不见的是埃文·道尔。河对岸那里没有了郁此的身影,他询问阿中伙伴去哪儿了,得来对方一个茫然的对视。

埃文心底盘旋着不好的预感,他立即跑到河对岸,从多出的脚印和那块突兀的石头上推算出事情的不对。他不再犹豫,立刻下水。

【已检测到玩家生命值过低,将强制执行最后方案。】

虚拟的电子音响起,郁此的意识回流。他能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头顶上方,有一个大红色加粗方框,旁边还有一行小字。

【请确认退出】

注:点击此按钮将彻底退出。

退出游戏之后的他会返回到现实世界,而现实世界中的他将在五秒钟后坠亡。

不错的选项。

就在郁此即将触碰到那块虚拟的退出键时,埃文抓住了他的手,他说,“我们现在返回镇子上去找医生。”

何必呢,埃文·道尔。

活着与他不过是无望地狱。

作者有话要说:

第43章 埃文·道尔的心愿

某种殆尽的倦怠感渗透了他的躯体。他还活着。

这是郁此睁开眼发现的一个不幸事实。

他不再讲话。他保持沉默。周围的一切事物都与他无关,npc们来回进出这个房间,关切的徘徊在他的身旁。但他们是什么?只是虚拟世界建造的一串数据,即使他们的手心有着正常人类的温度,但实质也不过是代码构成的部分。

请你们走开。

郁此不再进食。他每天唯一做的事情就是睁眼安静的看着头顶上方,那褐色发霉的墙面。他对周围呼喊他的声响充耳不闻,当房间彻底安静下来的时候,他感到一阵耳鸣,过后就是彻底的寂静。

那绿眼睛的小孩,郁此已忘记他的名字,迟缓的大脑回忆着那陌生又熟悉的长相。但很快,他放弃了思索。一位医生角色的大人在门外对这群孩子说着什么,随后朝他走了过来,对他注射了一剂营养液。

他虚弱的生命体征只能靠这一剂针管来维系。他对外界不再做出任何回应,包括停止吞咽的反射行为。因此,那个绿眼睛的小孩总是不能顺利的喂他喝下任何东西,最后对方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忽然抱住了他。

来自npc的眼泪贴在他的面颊,郁此的眼神仍旧毫无焦点,他的灵魂仿佛已经抽离了这个房间,只剩下一具空壳。大脑迟钝的接收外界的讯息,将这一过程拉长延缓,直至隔绝。但它还是接收到了一句话:“我会照顾你。”

这句话勾动了他的回忆,他忽然想起不久前,对方似乎也对他说过这句话,也是像现在这样,轻轻地抱住了他。

阿佩达南。郁此想起了对方的名字,包括那个时不时会给他们带面包吃的小孩,还有那个有着一头金发的男孩。

斯特奇纳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他当前的重心应该是和镇上的其他人一样去应付供应日的到来。但他还是出现在了郁此的床前,沉默的看了半晌,问埃文·道尔,“醒来以后就一直这样吗?”

“阿赫尔医生说可能伤到了脑子。”

“看着不像。”斯特奇纳道。

又过了一会,斯特奇纳问道:“佩奇多那边……是你做的吗?”

埃文简短的应了一声。

“在这个节骨眼发生这些事,厄多瓜先生会不高兴。”

“我知道。”

又是一阵沉默,埃文说道:“我送你出去。”

房间寂静了很久,窗外的光景也灰暗了下来。深夜,郁此梦见了自己的母亲。假如把死亡比作降落的终点,在降落的过程中所延伸出的事物或是加速其坠亡的进程,又或是延缓。

母亲的面容在梦里是模糊的,只知道那抹影子确是母亲的代称,而后发生的一些事使大脑开始混淆,又重蹈覆辙的陷入新一轮循环的痛苦之中。每一晚,每一晚在黑暗深夜里哭泣的夜晚,那再度感到痛苦折磨的灵魂。

童年的红色气球自他幼时的手掌中离开,一如他被放逐抛弃的童年摇摆着飘向高空,随后无声无息的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