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学院和傅家路程不短,傅淮南不知道纪茗心是怎么过来的,不过也没有多问,叫跟着自己的小厮去叫了马车,一起回傅家。
车厢十分宽敞,上面的陈设也很齐全,傅淮南倒了一杯茶递给纪茗心:“说吧,我娘又做什么了?”
纪茗心抬眸看他。
傅淮南鼻子里轻笑了一声:“也不是什么难猜的事,若是家里有事,祖母和母亲自然会派人来学院告知我,如今却是你亲自出来,想来不是什么能说出口的事。这种事,满府上下,也就我娘能做的出来。”
纪茗心举了举手中的茶杯:“表哥聪慧非常。”
傅淮南苦笑:“我倒宁愿我猜的不准呢。说说吧,她又做了什么,让你如此为难?”
纪茗心原本以为想要说服表哥向着自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虽然手心手背都是肉,可亲娘和表妹孰轻孰重还是很容易分清的。
但此刻,她突然觉得这个表哥也不容易。
比起舅母虽然总是失败,却也发泄了自己心中的不满,表哥这样清醒却无力阻止的人才痛苦吧。
她摩挲着手中的茶杯叹了口气:“舅母让人围了我的院子,我今日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这句话一出,车厢顿时安静了下来。
傅淮南沉默了片刻,才问:“祖母呢?”
纪茗心赞赏地看向他,这个表哥着实聪明,一下子就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我让人去看了,被用了安神的药,会暂时昏睡。”
傅淮南揉了揉额头:“她想要做什么?”
他不过是嫌烦,两日没有关注家中,便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那日的后续表哥还不知道吧?”纪茗心见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知道这两天的事表哥应该全然不知。
于是细细解释道:“李家上门寻事,舅母要将我推出去,许配给李卓,正好京中侯府来了信,说圣上为侯府嫡女赐了婚,已经派人来接我,之后李家说要娶珠妹妹,舅母不同意,便僵在了那里。今日一早,舅母就让人围了我的院子,说是府里进了贼,丢了东西,究竟也没说丢了什么,只是不许进出。”
这么一说,傅淮南还有什么不清楚,一大堆问题萦绕在脑子里,他嘴唇动了动,只问出一句:“圣上赐婚的对象是谁?”
第19章这样的结果,表妹满意吗?
侯府什么德行,傅淮南也不是不清楚,把表妹丢在蜀中十来年不闻不问,现在突然天上掉下一道赐婚圣旨,只要有脑子的人都该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偏他的母亲还要自己往里钻。
纪茗心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神色漠然道:“定北王府世子穆连城。”
她连名带姓,仿佛不是在说自己未来的夫婿,而是在说一个陌生人。
傅淮南深吸一口气:“这简直荒谬,天下人皆知定北王府世子是个吃喝嫖赌无所不为的纨绔,你未曾享过一日做侯府千金的福,如今却要因为一个姓氏,赔上自己的一生?”
纪茗心见他突然悲愤起来,心底涌上一股暖意,这个表哥,其实还挺关心她的。
“圣旨赐婚,这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表哥还是想想眼前的事情怎么办吧?舅母的打算一旦真的实施,便会让傅家背上欺君之罪。而且说句自信的话,我若进王府,尚有自保之力,但表妹……”
话没有说完,但傅淮南很清楚她的意思,就傅宝珠那个性子,在王府那深墙大院里,恐怕怎么死都不知道。
傅淮南沉默了下来,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眼底已经一片清明,显然是有了决断。
“从今日起,我母亲病重,妹妹侍疾,你离开之前,都别让她们出来了。”
纪茗心没有想到傅淮南竟这样果断,她轻声问:“这次舅母能对祖母下药,日后呢?还有府中的事谁来管?”
要她说,魏氏脑子已经有些不正常了,联合外人来诬陷自己与人私通,给婆母下药,企图让表妹代替自己嫁入王府,这桩桩件件都是会牵连傅家满门的大罪,她却做的毫不犹豫,一点都不考虑后果。
若是任由她这样下去,傅家怕是迟早要毁在她的手里。
这次,傅淮南用了更长的时间,长到纪茗心都有些后悔不该将他逼的太急时,他却蓦地开了口:“母亲对外就一直称病吧,掌家的事……横竖你走之后,府里的主子连一巴掌都凑不足,让祖母提两个管家娘子也就是了。”
他顿了顿,才又道,“妹妹……她的年纪还小,让祖母调教两年再考虑说亲,李家的事,我亲自去处理。”
说完,他抬眼看着纪茗心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这样的结果,表妹满意吗?”
纪茗心是满意的,可越是满意,她越是不忍心,轻叹道:“我知道舅母便是有天大的过错,也是表哥的亲生母亲,可平日里那些琐碎小事也就罢了,如今,舅母的野心也着实有些吓人。这样下去,谁知道她日后还会做出什么来。”
傅淮南听到她的话,收起刚刚那锋利的模样,身子往车厢上一倚,苦笑道:“今日既说到这个地步,也不怕表妹笑话,下这个决定虽然很难,但我心底确实松了口气。”
从小到大,母亲不知道以为他好的名义做过多少让他难堪的事情。
直到他长大一些,进了书院,才有了自己的空间和喘息的机会。
可即使如此,母亲也没有放过他。
前些日子的事一出,他就知道,她彻底斩断了自己和表妹的最后一点可能。
祖母的意思他知道,可他终究没有那个命。
纪茗心其实是明白他的心情的,以魏氏的作为,再深的母子情分,也有被耗光的一天。
她轻声道:“这是人之常情,表哥不必觉得自己不孝。就算没有了管家的权力,大舅母依然是傅家的主母,没有人敢慢待她。”
傅淮南点点头,他自然不会让自己的母亲受苦,不过想要像以前那般养尊处优,怕是不能了。
说话的功夫似乎过的格外快,马车在傅家门口停下来,纪茗心突然对傅淮南眨了眨眼调侃道:“得罪舅母这种事,我做起来应心得手,表哥一会儿表个态就行了,其余事情交给我来说。”
她本来不打算出面的,说起来她终究是个外人,傅家的事还是傅家人处理最合适。
但傅淮南的处置很合她的心意,让人家母子撕破脸也不好,还是她出面做这个恶人吧。
说完,她打开车厢,跳下了马车,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魏氏发现她不在自己院子里,而是去了书院去找傅淮南的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