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场的个人爱好就很难模仿――她不爱喝酒也不爱打猎,改成喝果汁跟炼丹可以吗?反正现代丹宫跟涅宫也都设置在景苑内,从地理位置上看,应该是差不多的。

温惊梅继续:“悼帝登基后,尝令少府搜罗猛兽,又于苑中筑高台,观其搏击为乐,耗资不可尽数。”

这位皇帝喜欢看猛兽打架,捕捉猛兽本身就很花钱,再考虑到当前物流水平,光是把那些动物从地方送到京师,就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就在温晏然听得饶有兴致的时候,温惊梅面上隐隐显出一丝为难之意,顿了下才道:“悼帝酒后登台,大醉之下,跳入苑中,与熊相斗。”

“???”

温晏然瞳孔猛地一缩。

这是她学不来的昏君操作。

悼帝时期的少府令也算是为了满足皇帝的一己私欲竭尽所能,所搜罗的猛兽自然也都是特别有战斗力的那种,看见高台上有人跳下,自然扑而击之,不过悼帝也是猛人,居然没有当场驾崩,等被禁军救下后,立刻送入宫中休养,当天就发了高热,过了三日于西雍宫内驾崩。

温晏然颔首――这位同行的死因乍看是伤口感染,细想则有点自作自受,属于后来人挽尊都能难挽,只能略过不谈的那种。

悼帝驾崩的方式不但前无古人,后面也很难有来者了,温晏然现在知道,“悼”字在谥号里算是平谥,有年中早夭的意思,从对方驾崩的原因看,这个谥号取得其实颇为中肯。

温惊梅看天子没有说话,便也安静下来,片刻后才听得对方笑道:

“朕偶尔也在想,自己的谥号会是什么?”

此话不大好接,温惊梅只是一笑而罢。

温晏然心里清楚,既然是末代皇帝,自己的谥号大约是“愍”。

悼帝毕竟是天子的祖母,距离当前时代不算远,温惊梅也就没有多谈,转而聊起了距离现在较远的襄帝跟思帝。

襄帝与悼帝间隔了四辈,他其实算不上好皇帝,因为皇后出身大族的缘故,朝中外戚势力比较强,硬是在他驾崩后争了一个好一点的身后名,本人在位之时,则因为大兴战事,给国家财政带来了沉重的负担。

温晏然在心里点头,大兴战事这一点她也做过,看来做得很对。

思帝则是襄帝之女,之所以取了这个谥号,是有“追悔前过”之意。

襄帝驾崩时,思帝早已过了而立之年,她到底做了多年的皇女,自有羽翼,登基后没怎么费力就掌控了朝政大权,过了数年后,就开始大肆屠戮亲族,昔日与她争位的兄弟姐妹,不少人的外家都被举族诛灭,朝野上下为之骇然,许多大臣都上书求情――能够联姻帝室的人家很多都是自开国时传下的功臣家族,随意断其祭祀不祥。

思帝接到大臣的上书后,做了一件非常有创意的事情,她革除了那些留而未杀的兄弟姐妹们的宗室身份,将这些人过继到对应的外家那边去,负责传承祭祀,从礼法上断绝手足跟自己争夺皇位的可能。

除了那些同父而生的血亲外,关系较远的宗室也没能逃过这场劫难,在思帝一朝,宗室数量由十四万锐减到最后的三万不到,并以“远支族人,多出怨愤之言,概因身受温姓桎梏”的理由,从法律上规定了,所有距离主支,也就是皇帝这一支五代以外的人,可以自请出宗,归于外家。

大周以忠孝治国,推崇孝悌的思想,也正因此,思帝的所作所为便更加显得残暴不仁,甚至于皇室的受支持力度也因此受到影响,据传言称,思帝年老之后,颇为自己刚登基时的所作所为而感到后悔。

然而在温晏然看来,思帝的做法有其必然性。

大周立国三百余年,所有皇帝子女的后代都一定是宗室,而宗室的后代也是宗室,家族人数膨胀速度极快,到了思帝那一代,宗室数量已经非常多,而且这些人占据土地,隐匿人口,同时不必交税赋,不少还能得到爵位,也是不少的花销,正常时候也就罢了,只是襄帝一朝,战事频发,国库空虚,思帝如若不想跟世族跟豪强硬碰硬,就只能从软柿子下手,收拾宗室。

不过对方的事例也让温晏然放下心来――看来自己的想法没错,皇帝推行某些政策的时候,哪怕事实上可以减轻国家负担,只要与既得利益的阶层产生冲突,就会产生动荡,事后更少不了一个昏君的名头。

瞧着时辰差不多,内官过来请天子回宫,温晏然站起来,微微一笑:“多谢兄长教朕。”

*

从天桴宫回来时,宫中的谒者们正好从尚书省那边捧了一批折子过来。

池仪上前禀报:“朝中有大臣劝诫陛下,希望更易南地之策。”

温晏然微微扬眉:“南地又如何了?”

今年没有灾情,粮食也充足,而南滨诸国在被萧西驰收拾了一通后,更是一个比一个安顺,谁都不像是能给她带来点惊喜的样子。

第159章

池仪道:“陛下曾令南滨种柘,去岁八月所种的那一批,今年四月已然收获,然而洛南与建平相距遥遥,若要运至中原,只怕路上耗费太大,有所不利。”

温晏然此前示意南地官吏用粮食跟洛南交换甘蔗,两边贸易进行得倒是很顺利,然而甘蔗体积大,南滨与中原相隔遥遥,加上这年头路况也不好,算上运费的话,就显得极不划算。

池仪回禀完后,天子并未立刻给出回复,反而露出些许若有所思之色,道:

“中书省新立未久,将原尚书郎改做参知,令其参议朝政,你跟阿络两人如今都是散骑常侍,便挂个参知的职衔,去那边替朕处理些政事罢。”

池仪闻言,跪地行礼:“陛下……”

温晏然微微摇头,不等她说完,便笑道:“又不是叫你们直接当尚书令,区区一个参知之职,朝中大臣再不情愿,也是有限。”

其实大周以前的皇帝多有任命内官为尚书令的事情,相比起来,温晏然的做法倒不算夸张,只是传出去后,难免被人非议两句,说她重蹈先帝的覆辙。

“至于该如何运柘,就由你们自去处置。”

倘若温晏然的过往履历没那么光辉,那不管是前朝大臣还是内宫,都会从方才的举动中解读出她真正的意思来――内官想要得到权势,必须依仗于皇权,温晏然让池仪跟张络两人去中书省中掌管朝政,就是让他们与外朝大臣分庭抗礼,帮着贯彻一些容易被清流驳回来的劳民伤财的命令。

既然天子心意已定,池仪自然躬身受命,又道:“非止南地有事,户部那边清查清查各地田亩数,发觉中原一带,桑麻田数量有所减少,统统改种了棉花。”

温晏然点头。

这件事王齐师等人此前就上折子劝诫过她,说棉花的价格比麻布昂贵,如果种植太多,会对百姓的穿衣问题产生影响,只是温晏然下定决心一意孤行,不管清流们再如何说,都没有接纳对方的意见而已。

殿中内官听见天子漫不经心道:“减少便减少了,也不是大事。”

或许是因为殿内的香炉加了些许樟脑在里面,宫人竟从皇帝的话里,听出些许凛冽的寒意。

那堆折子里除了民生问题外,第二多的就是工程一类的事情,温晏然确定了[修建大运河?第二阶段]还在推进,便没再过问,只拿了各地官吏任免的奏折细看。

前些日子通过擢才试人员共有五百二十九名,接受朝廷任命,并度过实习期的则有四百五十八名,其中就包括了王游的幼女。

吏部转交的奏折中附了这些人的履历,当中还是以士族为主,豪强通过的也不少,但在实习期内被筛掉的同样更多,再然后就是一般的大户,至于普通农户出身的人,只有七个。

――仅仅这么一些,还不足以让社会结构产生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