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里,汗顺着额角滴落。
她收回视线,再也不敢回头。
终于手足并用地翻过了天台的围栏,辛懿从地上爬站起身,一秒也没敢耽搁,顺着消防楼梯进了电梯,一路直下。
刚出楼栋,刚好有送其他客人进来的出租车立起空车灯牌,她立刻拉开车门坐进后排:“条市口,快!”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后排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孩,她脸色苍白,还只穿了一只拖鞋。
“小姑娘,要不要……报警?”
辛懿愣了下,勉强平复了起伏的胸口,靠在椅背:“不,我没事。谢谢,请快点,我赶时间!”
“吵架了?还是离家出走?”司机是个中年大叔,一路之上喋喋地劝说,“我女儿跟你差不多大,常常跟我吵。但是我告诉啊,虎毒不食子,大人做啥都是为你好……”
辛懿看着手机上始终无法接通的通话画面,心不在焉地说:“是,虎毒不食子,可有些人连老虎都不如。”
到了条市口,她要下车才意识到没带钱。
司机说:“算了,不要了。你看,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小姑娘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
辛懿心头微暖,跳下车冲司机鞠了个躬,光着脚跑进了小巷。
有些人对陌生人也心怀善意,而另一些人却恨不得将亲眷抽筋拆骨、榨干骨血。
小楼一片安静,每扇窗户里都是漆黑。
辛懿赤脚走在楼梯道里,手扶着墙壁,悄无声息。
老式木门虚掩着,室内没有开灯,直到走到门口,她才听见室内窸窸窣窣的声响,是衣料在地面摩擦的声音。
她猛地跨进客厅,一眼看见侧身站在窗边的高大男人。
窗外是条市口昏黄的路灯,能照进屋内的光线寥寥。
男人的侧影如同剪影,轮廓鲜明,背脊挺直。
庄景安。
他的面前,是双手撑地跪在地上的瘦小男人,若不是这人哀声讨饶,辛懿甚至不能确定这个干瘪猥琐的家伙到底是不是耿重年因为他头上套着布袋。
辛懿认出那是周兰平日买菜用的布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系住,将耿重年的脑袋套得严丝合缝。
她刚要张口,庄景安忽然转过脸来,抬手,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光线太暗了,她甚至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站在他的面前,片刻之前那种惶惶不安却神奇地烟消云散,即使,眼前的一幕明明如此暴力。
耿重年没有发现在场又有了第三个人,他跪在地上,双手撑着不住地磕头:“是陈老板派你来的?你们相信我,一个礼拜之内,不!三天之内,我一定把钱还清。我女儿是大明星啊,她有的是钱,你相信我啊”
男人带着哭腔的声音,让辛懿牙痒得恨不能一脚踹过去。
“不然,我给你个好东西?我女儿的照片,她长得超正,裸|照,能卖钱的!”
耿重年你个人渣!
辛懿红着眼,张嘴要骂,余光只看见庄景安的身影一闪,温热的大手已经捂住了她的嘴巴,他轻轻地摇头,气息落在她的耳后、颈窝。
那双手臂如此有力,让辛懿暴怒的心微微平静。
“下面这些话,我只说一遍。”庄景安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冷硬,一面半蹲在耿重年面前,“从今往后,你敢再在人前提一次辛懿,我就割烂你的脸。”
被蒙着头耿重年,只感觉隔着一块布料,有森冷的金属物件贴着他的脸,摩擦,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敢向媒体说任何对辛懿不利的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庄景安的声音,带着略微的气音,“敢再给辛懿打一次电话,我就卸了你的胳膊。”
刀锋,从耿重年只穿着背心的大臂上刮过。
一道血口,不深不浅。
耿重年早已吓得蜷向一边,隔着麻袋脑壳碰地:“我不敢,不敢,再也不敢了!”这人拳拳到肉,他说什么也不想再挨一下。
“你的手机我拿走了,如果让我知道还有别处藏着辛懿的照片,有一张,我剁你一根手指,你可以数一数你能留几张。”
耿重年只想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赶紧走,虽然他并不信对方的狠话,但还是唯唯诺诺地说:“都在手机里,没别的了,真的。”
庄景安站起身,拉起辛懿的手,转身离开。
耿重年这才听见了第三个人的脚步,偷偷摸摸地抬手掀开头套,想偷看一眼这个破门而入、二话不说一通暴揍的男人是谁他动作太快,耿重年从头到尾一眼都没看清。
可头套才刚刚掀开一道缝隙,昏黄的光线隐约露出一丝,男人的脚步已经去而复返。
不知什么钝器猛地一击,耿重年只觉得一阵耳鸣,黑暗里天旋地转。
“这是感谢你的‘养育之恩’。”
*
辛懿被牵着走出辛家小楼。
光线总算是好了,她这才看清庄景安的模样。
他原本开长途从T市赶回来,身上还穿着亚麻衬衣,此刻领口的扣子开了三四颗,袖子胡乱地卷着,一贯自然分边的头发此刻全部被抓得朝后,没有戴眼镜的面孔英俊而冷冽,狭长的双眼满是属于兽类的侵略性。
庄景安也终于看清她的模样穿着家居的白色短裙,光着双脚。
森冷的目光顿时软了一下,他问:“怎么出来的?”
“爬阳台,上天台。”其中的凶险只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