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佚笙抿唇,率先打破沉默:“小周,你......”
"姐姐没记住我的名字吗?"周左然把玩着水杯,低眼懒懒地应话:“我叫周左然,还是我们父母照姐姐你的名字取的。”
也许是见惯了他?哭啼的模样,少年忽然的沉声浅嘲,让李佚笙莫名紧张,她稳了稳心神,尽可能地维持着面上的泰然自若。
“哦,是吗?那,我本来应该叫什么??”
“周右安。”
少年把手中的杯子磕在桌上,抬睫直勾勾地盯着她:“取得是'安''然'无恙的意思。”
“哦,寓意还挺妙。”
李佚笙对上他?的眼睛,干笑?了几声:“那我们的父母”
“过得很不好。”
周左然打断她,眸色渐深:“姐姐,这么?多年,我们一直都没有放弃找你。”
李佚笙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说完这句话,周左然看上去像是陷进了回忆,他?缓缓开口,如?解惑般,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在姐姐六岁那年,家里的生意遇到了些?麻烦。爸妈忙起来,就不太能顾得上我们。”
“家里雇了保姆,但她瞧着爸妈不在,也慢慢懈怠,不怎么?做饭。我们两个经常被带着出门吃饭。一开始倒是没什么?问题,只不过后来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说到这儿,他?轻笑?了下?,眼底墨色翻涌:“也怪我,外面的饭吃腻了后,就不太愿意再出门。”
“即使那天是姐姐的生日,我也死活不愿意一起出去。保姆拿我没有办法,便只带了姐姐离开。”
“但事情?就是这么?荒谬,”周左然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压抑着什么?,语调发?涩:“明明是两个人一起出的门,回来的时候却只剩下?一个人。”
“保姆失魂落魄地拨通了爸爸的电话,连声音都在发?颤,她哭着说,她把小小姐弄丢了。”
“那天,爸妈回来得很快,情?绪全盘崩溃。”
李佚笙:“后来呢?”
“后来我们报了警,也发?了很多寻人启示。”周左然重新捧起茶杯,“可惜一无所?获。”
他?仰头将杯中的水一口灌下?,气势凶猛如?借茶饮酒,妄图以此麻痹内心泛起的痛楚:“从那以后,爸妈的身体状态每况愈下?,为避免触景生情?,我们慌里慌张地搬了家。”
“再后来,一直等到堂姐成年,爸妈生意场的事情?也就全权交给她去打理了。”
“是周薇吗?”李佚笙给他?添了茶,“上次在医院,我似乎听你说过。”
“嗯。”周左然又拿起另一杯,喝光以后自觉往她手边递,“但其?实,我们家的生意自姐姐走丢那年便一落千丈。至今不过是外头看着光鲜,徒留个空壳子罢了。而堂姐她少时丧母,青年丧父,也是命苦。”
没想到还有如?此渊源,李佚笙愣了一瞬:“所?以,周薇后来独当一面,都是因为咱们家的期许?”
“话也不能这么?说,”周左然心境平稳了些?,老神在在地道:“姐,你要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舒适圈。就像堂姐她,生来就是个有野心的。她会很享受那种与?人厮杀上位的感觉,要不然也不会拼命往上爬。”
“你不知道,她当时为去国?外读书,还特意认了谢伯父做干爹。”话题偏移,周左然打开了话匣子:“就是谢久辞他?爸,在姐姐你出事以前,我们曾经是邻居,也算有一点交情?在。”
“干爹?”李佚笙皱眉疑惑道:“你上次不是还说,谢久辞是要当你姐夫的吗?都认干爹了,还怎么?……”
联想到自己那尊蓝玉佛像,李佚笙猛地止声。
她的脑子里蓦地变成一片空白,耳畔的嗡嗡声此起彼伏。
周左然倒是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可没说是堂姐夫。”
停了几秒,他?又一次看向李佚笙,眼神里情?绪复杂:“不过,我现在倒是想问问姐姐。”
“什么??”
“你愿不愿意,回周家?”
选择
*
周家, 很陌生的一个词语。
久违的记忆再次涌上脑海,李佚笙惶恐不安,连带着眼神也开始闪躲。
其实在她看来, 现在的一切就刚刚好。
没有必要再去打破如此和谐的?平衡。周家她得认,可李家, 她也不能不管。
如果说, 赡养父母是孝道难违。那么,扶养幼弟就是天意使然,所以综合来看, 最好的?两全之法就是维持现状。
而且照周左然目前所描述的?看来, 如今周薇好不容易才拼命爬到了想要的?位置, 脚跟尚且还没有站稳。
如果她在此时贸然出现,势必会打?破某些约定俗称的?规定。
尽管,她也并没有抱有任何的?目的?性。
姓氏只是简单的?名称代号, 虚头名号,李佚笙向来不在意。
她做事, 只求问心无愧。
于是,李佚笙拒绝了周左然的?邀请。
歉意地、礼貌地、以及真诚地。
“我可能, 暂时还不想改名。”李佚笙勾了勾嘴角,放下茶杯,郑重其事地说:“等之后?有时间了, 还得麻烦你,带我去拜访一下我们的?父母。你放心,到时候该尽的?义务我都会尽。只不过,我现在手?里还有另外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李家父母生前待我很?好, 他?们于我有养育的?恩情。二老福薄,留下患病的?独子, 也曾在临终前苦苦叮嘱,不求抚育,但?愿帮衬。因而无论公私,我都必须去还这笔人情债。简而言之,李家的?弟弟,我不得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