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6章(1 / 1)

三位姨娘正在十一娘屋里问安,闻言眼观鼻,鼻观心地安静下来。

宋妈妈和雁容就陪着个穿着官绿色潞绸小袄的女子走了进来。

她头发乌黑,整整齐齐地梳了个圆髻,没有一根多余的发丝落下来;她的皮肤白皙无暇,却没有光泽,象一块死玉;她的五官秀美端丽,目光呆滞,表情生硬。像一株干花,虽然还保持着原来的模样和色泽,因没了生机,总让人觉得呆板。

“乔,乔姨娘……”杨氏呐呐地睁大了眼睛,满脸的震惊。

乔莲房却一无所觉,她微微曲膝,给十一娘行了个十分标准的福礼,然后沉默地站在那里,一副等十一娘训斥的样子。

十一娘端着茶盅的手微微地颤了一下。

三百遍《女诫》,决不可能把人变成这个样子。

乔莲房在大觉寺,到底遭遇了些什么?

一想到这里,她心乱如麻。

“夫人,”思忖间,雁容已将手中厚厚一叠笺纸奉到了十一娘的面前,“这是乔姨娘抄的三百遍《女诫》。寺里的师傅已经数过了,正好三百遍。”

十一娘收敛了心绪,故做镇定地点了点头,沉声道:“乔姨娘一路风尘,早点下去歇了吧!”

乔莲房低声应“是”,退了下去。

十一娘端了茶:“众位姨娘也都早点歇了吧!”

三位姨娘曲膝应喏,鱼贯着离开了宴息室。

十一娘立刻站了起来:“雁容,乔姨娘怎么会变成这个样了?”

绣橼抱着乔莲房失声痛哭起来:“姨娘,姨娘,您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乔莲房有些茫然的眸子渐渐有了一丝光亮。

“绣橼?”她犹豫地把手搭在了伏在她膝头哭泣的绣橼肩上。

绣橼抬起满是泪水的脸,攥了乔莲房的手:“姨娘,是我。是绣橼啊!”

温暖的手心,熟悉的面孔……好一会,乔莲房的眼泪滚落下来。

“绣橼。”她紧紧地回握着绣橼的手,“绣橼……”

“……师傅们也不打,也不骂,就让人站在屋檐下。”雁容低声道,“不给饭吃,不给水喝,也不让上净房,更别提睡觉。”她说着,脸上露出不忍,“几天下来,就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

十一娘沉默良久,吩咐琥珀:“让绣橼好好地照顾她!”

晚上把这件事告诉徐令宜:“……很吃了些苦头!”

“如果吃了苦头能知道改正,那也不枉她吃了这些苦头。”徐令宜道,“就怕好了伤疤忘了痛,白吃了这些苦头。”

十一娘微微点头。

绣橼把玉簪花露滴在清水里,帮乔莲房清了头发,然后扶她到炕上坐下,火盆移过去帮她烘着头发。

“夫人没有减我们的吃穿用度,还和以前一样。”她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细细地讲给乔莲房听,“现在夫人面前最得宠的是杨姨娘,她常帮着夫人的喜铺画花样子。原来常在夫人跟前行走的文姨娘反而很少在夫人跟前露面了,一心一意只帮大小姐置办嫁妆。秦姨娘还和从前一样,文姨娘干什么她就干什么,每天在屋里烧香拜佛,弄得整个院子香烟袅袅的,闹得侯爷很不喜欢,到了她的日子连她的院门都不愿意进。”她目露困惑,“从前秦姨娘还有些顾忌,侯爷去的时候会里里外外地打扫一遍,洒些花露什么的。这段日子却一副肆无忌惮的样子。”说着,她抖弄头发的手顿了顿,“我听小丫鬟们私下说,秦姨娘好像又拜在了什么菩萨面前。我就想不通。您说,拜菩萨不是为了笼络侯爷的心吗?她却因此把侯爷推出了门,那为什么还要拜菩萨啊?”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银霜炭燃烧时偶尔发出来的“劈叭”之声。

绣橼低头,只见乔莲房双目紧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沉沉睡去。

她轻轻地帮乔莲房搭上了一床薄被。

第三百九十八章

屋子里静悄悄的,远处传来阵阵更敲声。

杨氏?O?O?@?@的翻了一个身。

乔莲房那呆滞的目光在她眼前晃个不停。

睡在床榻脚上的杨妈妈听着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

“姨娘,要不要我帮您倒杯热茶?”她披衣坐了起来。

反正是睡不着。

杨氏想了想,轻轻地“嗯”了一声。

杨妈妈倒了茶来,顺手把原放在临窗炕桌上的羊角宫灯也移了过来。

杨氏靠在床头,端着茶盅发怔。

杨妈妈掖了掖衣襟,坐在了床边:“姨娘,您在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杨氏粉饰太平般地应了一句,低头啜了几口。再抬头时却忍不住道:“妈妈,你说,送乔姨娘去大觉寺,到底是夫人的意思呢?还是侯爷的意思?”

杨妈妈不解:“谁的意思还不是一样。乔姨娘终归还是送到了大觉寺去了!”

“那怎么能一样?”杨氏轻轻摇了摇头,声如蚊蚋,“如果是夫人的意思,侯爷到底念着旧情;如果是侯爷的意思……”她表情显得有些惊疑不定,握着茶盅的指节隐隐发白。

杨妈妈却听得不大清楚,笑道:“姨娘这是在说谁呢?”

“没说谁,没说谁。”杨氏神色一敛,笑着将茶盅递给了杨妈妈,“时候不早了,歇了吧!明天一早还要去给夫人问安!”说完,已躺了下去。

杨妈妈望着手中几乎没有喝的茶盅,满脸困惑地将灯移出了罗帐。

秋红也睡不着,在床榻脚上翻来覆去的。

文姨娘打着吹欠:“你要是睡不着,就卷了铺盖到宴息室临窗的大炕上去睡去──东边是火墙,一样不冷。免得吵我的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