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被李子沫拉着衣角,和其他人一样退到走廊边上,尽量不挡他的路。

陆霄身边跟着卫川生,他穿一件花里胡哨的油漆彩喷图样外套,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嚼着口香糖,眼梢轻搭着没精打采,也被身边这台制冷机冻得不轻似的表情。

见到夏棠他才忽然来了精神,跟她扬起眉梢使了个颜色,又拿余光轻瞥身边人。

没反应,谁都对他反应。

陆霄面无表情地走进教室,卫川生轻啧声,抬步跟上,不忘最后朝夏棠瞪眼,眼里满是“我靠你把这大爷惹毛了就留我一个人对付吗?”的谴责之意。

夏棠当做没看见。

空气里的凉意让脚后跟有点冷,等那两人走进教室,走廊上窸窸窣窣的八卦声才开始重新流淌。

也还好么。夏棠心想,虽然脸色差劲了一点,起码还能正常来上课。

说不定用不了几个月就能让这件事翻篇,初中时她往他咖啡里加芥末,到最后也就是一周没说话而已。

说不定还能赶在毕业之前,心平气和地互送道别贺卡。

她和李子沫走进楼下教室。十月天气已经开始变冷,女生们一个个不知怎么好像都很抗冻,只有她顶不住,成为班上第一个换上秋季校服的人。

升入高三,教室里叽叽喳喳的声音少了很多,连徐凯阳都变得比从前老实。

月考结束,人人都领到了自己的成绩。夏棠本来在给试卷上的几何题重新画辅助线,就听说了隔壁班有男生被陆霄踩到骨折住院的消息。

自动铅笔脆弱的笔芯一用力就啪地断开,线也变成一段歪歪扭扭的波浪。

他们说那男生考完月考太兴奋,在走廊里踩到陆霄的鞋面。但陆霄没接受道歉,只要求等价的报复,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脚踩在男生的鞋子上,直到踩至骨头断裂。

虽然他脾气很坏这点算是全校的共识,但像这样实打实的情形,的确已经有很久没有出现。大家提起来时,八卦里甚至还透着点兴奋。

夏棠捏着自动铅笔,眼角微微地抽搐。

八成是以谣传谣。她心想,那可能这么夸张。

但心里又隐隐约约不能完全确定。

0099 99.秋雨

询问的机会在周三下午,夏棠帮班长跑腿,正好撞见林清让同在教师办公室,大概又是在准备什么演讲稿。

她放下收来的作业,埋伏在办公室门口,等到他出来才跟上去。

林清让侧头看来,她清清嗓子,才开口:“听说……学校里有人骨折?”

“哦,是吗?”他毫无表示地反问,甚至遗憾地耸了耸肩膀,“那可真不走运。”

夏棠只能更直白点问他:“你到底知不知道些什么?真的有人被踩进了医院?”

林清让眼神平平静静地看她两秒,像是不带太多情绪的掠过,没回答,反而问:“你很关心?”

“关心啊。”夏棠说,“我是他妈妈派过来监督他的,怎么能不关心。”

到现在她才又想起这件事,于是更担心那个炸药桶真的这么炸掉。不自觉咬着下唇,眉心泛起一点褶皱。

一络纤长的额发垂下,在眼睛边晃晃悠悠。

林清让在余光里默默看着她发愁的脸,忽而开口:“我不在场,想知道,不如直接去问当事人?”

“怎么可能问他。”夏棠棘手地皱着眉嘟囔。

现在其他人里,大概只有林清让确切知道他们是怎么一回事,是比前任男女朋友还要更尴尬且倒霉催的关系。

这人绝对是故意这么提议。

她看着前面的走廊,忽然听见身边人又问:“就这么担心他?”

说话时林清让停住了脚步,她侧头,眼睛越过那络额发看来,眨下眼,好像没来得及把这句话听懂。

“没什么。”林清让扯了扯嘴角,又说,“不过,我的确不在现场,也没有听说有谁骨折。”

有句话是真的,的确没人骨折。

事情经过层层转述后,多少有些夸张的添油加醋。比如说当事男生也不能算是完全无辜,考试结束后,他在和朋友人满为患的走廊上抛接篮球横冲直撞,踩过来的那一下的确有些重。

罪不至死,但不走运地赶上某位大爷心情欠佳,最后玩篮球把自己送进了医院。

伤势没到骨裂那么严重,校医院的说法,是肌肉软组织损伤。

不管怎么说,把人弄到请假去看病,的确是将事情闹得有些大。

卫川生当时不在现场,如果他在场,怎么说也得劝一劝,虽然不一定能劝得动。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事一定已经通知了他在国外的父母耳朵里,三番两次的暴力事件,足以让他被判定为在学校里一如既往不学无术横行无忌。

然而仍然不影响本人毫无紧迫感地坐在这里,翘了课下象棋。一盘接一盘,把卫川生杀得被将死都心情麻木。

他拿手揉着酸痛的肩颈,看对面人翘着腿摆着张冷漠暴君的脸,赢他无情得就像厨师切案板上的白斩鸡。

卫川生隐隐约约觉得这回是动了真格,超脱了情侣吵架的范畴,怎么看怎么像夏棠把这大少爷给甩了。

如果是真的,那么只能让人赞叹一句真是勇猛威武。

提前干了大家伙一直想试试但又不敢干的事,比如雇个清纯女生夺走他的贞操,再把人给狠狠甩了之类的。

现在的确有人达成了这一地狱级成就,并且全身而退。卫川生昨天还隔着走廊看见夏棠耷拉着眼梢懒洋洋打哈欠,穿着学校里那条土得要死的制服裤。

作为女生来说她的确是没什么形象可言。卫川生一直觉得,也就只有陆霄口味奇葩放着那么多又漂亮个性又善解人意的女生,会喜欢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