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
伊丽莎白不明白。
“是的, 莉莉白, 这?个?世界不承认女性文官,也不承认女性统帅。安妮是我当时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可是除了婚约, 我拿不出任何可以让她获得承认、代替我执掌领地的办法?。安妮也一样。如?果在我的故乡,她可以凭借她的能力获得她任何想要的官职、尽情地展现她的才华,并且可以凭借自己出色的表现得到整个?社?会?的一致夸赞。可是在英格兰, 不, 在整个?基督世界, 她没有办法?获得这?一切。莉莉白,你的母亲当年只能拿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做赌注。因为她别无选择。”
“这?有什么不对?吗?”
在伊丽莎白看来, 用婚姻做交换,是很普通也是很平常的一件事。
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是一个?扭曲且畸形的世界,莉莉白。我本应该给你母亲的是领地最?高行政长?官的任命书,可结果却只能拿出婚书。你的母亲本来只需要付出才能,结果却要赌上?婚姻和一生的幸福。这?就是错误。”
伊丽莎白道:“我想,任何一个?女贵族,如?果能成?为一个?手握实权的领主的话,都不会?介意?这?样的交换。”
“对?于我和安妮不行。莉莉白,我们是天生的支配者。”
伊丽莎白无法?理解:“支配者?!”
朱厚烨道:“是的。因为我们是天生的支配者,所以我们更倾向于支配别人?,也无法?容忍我们的人?生被支配。”
“可是这?跟你们不结婚有什么关系?你们可以一起支配别人?。”
“莉莉白,支配者是有领地的,哪怕是想要靠近,也必须先克制我们的天性。”
“可是,你们一直都配合默契、相处愉快。”
“那是以下?属和上?司的模式配合默契、相处愉快,不是以丈夫和妻子的模式,莉莉白。下?属和上?司是两个?阶层,阶层不同,就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可丈夫和妻子却不不是,丈夫和妻子本来就是平等的,各个?方面都是。”朱厚烨道,“诚然,下?属和上?司也能拥有友情,并在此基础上?诞生可以交付生死的信任。但是丈夫不是上?司,妻子也不是下?属。如?果把?我们相处的模式固定在这?样的模式之?中,就等于我们亲自动手在我们之?间画下?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那也意?味着,我们将永远无法?靠近。”
明明相爱却无法?靠近,那样的婚姻,还是婚姻吗?这?样的婚姻,又怎么可能幸福?!
伊丽莎白道:“很多女人?都会?把?丈夫当成?上?司,把?自己当成?下?属。”
这?会?让她们过得比较轻松,也更有利于她们保护自己和自己的孩子的利益。
“只有自始至终都没有爱过、只是契约结婚的人?,才会?那么做。莉莉白,我跟安妮相爱,我们想获得幸福。”
“所以你们必须克制你们的天性,努力靠近?不能以上?司和下?属的模式相处?”伊丽莎白努力去理解。
她还太年轻,很多事,注定了她只能一字一句地放在心中,然后伴随着岁月慢慢增长?,一点一点地去理解。
“是的。”
“这?,很困难吗?”
“是的。非常困难。因为夫妻不同于上?司和下?属,生活跟事业也相差许多。事业目标明确,大多数事都有一定的规则和章法?可循。可是家庭生活中有很多事不能以是非、对?错一概而论。这?就意?味着,有的时候,我们需要放下?我们的敏锐,放空我们的大脑,甚至是放下?我们的清醒,选择糊涂。可是这?些,不仅仅是我们的特质,也是我们的武器、我们的盾牌,是我们走到今天的倚仗。放下?这?些,对?于我们来说?,跟否定我们自己没有什么两样,不放下?……”
“不放下?会?怎么样?”
“我们的敏锐会?伤害我们彼此。我们曾经付出的爱和信任,会?成?为我们手中的武器,砍向对?方。”
“怎么会??!就,就不能避免吗?”
“莉莉白,谁也不能完全预料自己的未来。我们不是全知全能的天主。在结婚之?前,特别是那几年里,我只需要面对?荷兰教会?、本地贵族和虎视眈眈的哈布斯堡等国外势力,你母亲只需要坐镇赫特福德郡跟亨利争夺对?英格兰的控制权即可。可是一旦结婚,我们就需要面对?全世界的压力。”
“全世界?是因为,我母亲是空有贵族血统的平民吗?”
“不,因为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个?扭曲且畸形的世界。”
伊丽莎白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扭曲且畸形?”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评价。
伊丽莎白从来没有想过,朱厚烨对?这?个?世界的评价是如?此之?低。
“是的。”朱厚烨道,“还记得卡洛斯因为忠诚而被攻击一事吗?”
“记得!奥地利前国王卡洛斯从见到葡萄牙的伊莎贝拉的第一眼就深深地爱上?了她,并且从结婚的那一天起,一直到她去世,一直对?她忠诚。我记得葡萄牙的大玛利亚说?过,其实卡洛斯婚后不久,他的宫廷里就有闲言碎语,只是被他压制了,等到罗马浩劫后,他割让了尼德兰,威望降到最?低,这?些闲言碎语就再也压制不住。即便他人?在宫廷,下?面的侍从侍女也在窃窃私语,说?他无能。包括他的大臣们都建议,让他收用几个?情妇。还有人?求到伊莎贝拉跟前,严重刺激到了她,使她身体虚弱。”
可以说?,葡萄牙的伊莎贝拉的死亡,跟这?个?传统有着很大的关系。
这?就是欧罗巴。
相对?而言,英格兰已经非常保守,至少英格兰的法?律之?中有一条,王后跟国王之?外的男人?上?床,就是叛国。可是在欧罗巴大陆,无论是法?兰西还是西班牙,男人?只守着妻子就是无能,妻子除了丈夫没有情夫就是没有女性魅力。
上?至王室,下?至平民,这?种思想深入人?心。
就是因为这?种思想,所以无论是当年法?兰西的弗朗索瓦、英格兰的亨利,还是现在法?兰西的亨利,他们都有数量惊人?的情妇队伍,甚至通过进行攀比以彰显自己的男性魅力。
朱厚烨道:“没错,这?就是欧罗巴,一个?畸形且扭曲的世界。明明每一个?人?的结婚誓言都包括宣誓忠诚,可就是有人?把?出轨说?得理直气壮,还有事没事回踩当年的誓言。欧罗巴崇尚血统,可即便是血统高贵、父族母族实力雄厚的国王,想要忠贞都不易,更不要说?我和安妮。”
他们一个?是远方来客,一个?本出身平民。
朱厚烨道:“诚然,我们可以为了彼此退让。但是无论我们多么努力,结婚第七年的时候,危机就会?爆发苗头,第十年开始,全面爆发。如?果不能做好全部的准备,那我们将面对?内忧外患。这?是必然。”
成?年人?的崩溃,只在一瞬间。
穿越前,朱厚烨见过太多太多类似的事情了。
问题在于,在他真正的故乡,义务教育的普及,大多数人?都接受过起码的教育,就是不知道详情,也会?由善意?投来。
可是在十六世纪的欧罗巴,他们真的是举世皆敌。
“很严重吗?”
“是的。如?果不提前做好准备,一旦困境来临,我们将连喘息的空隙都没有。”朱厚烨道,“你能想象,我因为崩溃而出轨,或者你的母亲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之?下?,放弃自己的自尊心为我安排情妇,这?种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