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外形, 似乎是梅干菜的梗。
伙计笑道?:“客人真是饕餮!没错, 是梅干菜。”
玛丽道?:“梅干菜怎么是这样的味道??”
无忧宫的厨房里也有梅干菜, 毕竟梅干菜扣肉在?宫廷里非常受欢迎。但是玛丽从?来没有见?过也不知道?这种细细小小的、就?是用热汤泡都不涨的梅干菜。
朱厚烨道?:“这应该是经过九制的梅干菜。”
“九制?”
“九制本来是药材的炮制方法。九是虚词,指次数很多的意?思?。新鲜的芥菜、荠菜用开水烫熟了,抹上盐, 置于陶缸中,压上重物。大约三五日就?可以?吃。这是头一道?。如果是制梅干菜, 还需要在?腌制之后进?行?晾晒。晾晒过的梅干菜会?继续腌制。反复的腌制、晾晒, 重复多次,就?可以?得到这种泡不开的梅干菜。这个?味道?, 应该有三年了吧?”
那伙计笑道?:“您真是好舌头, 可不是三年了!这还是大明带来的, 在?船上的时候, 我?们也没忘记晾晒。原是我?娘听人说的,海上人治疗水土不服的方子。谁承想,用它来配馄饨的汤底, 格外鲜美。左右街坊,如今都喜欢来这里吃上一碗。现在?我?们家每年冬天都会?做。我?们现住的地方,天台上都晒满了梅干菜。”
人家的天台用来种植, 只有他们的天台是用来晒梅干菜。
朱厚烨道?:“难道?你们用来腌制的水, 也是之前的?”
朱厚烨隐约记得, 做腌菜,之前的汤水似乎要留着。
这也是各家的梅干菜味道?不尽相同, 各家自找的梅干菜味道?始终如一的秘诀。
“是啊。”那伙计恐朱厚烨误会?,连忙道?:“我?们放了紫苏叶,不会?坏的。”
江南多梅雨,所?以?江南人做梅干菜的时候,都会?放一点紫苏叶。放了紫苏叶,梅干菜就?不会?发霉。
隔壁桌的熊廷恩听说,立刻道?:“这梅干菜好!伙计,这里也来三碗馄饨。”
他是医生,当然知道?这种梅干菜的好处。
可惜他的闽南话,那伙计就?听懂一点儿,还托赖朱厚烨翻译,那伙计才明白。
伊丽莎白道?:“卢米埃,这种调味料好吃。我?们带一点回去吧。”
明明是很普通的猪肉馄饨,却因为这小小的几?粒梅干菜,别具风味。
伊丽莎白觉得,她每天的夜宵,可以?放点。
朱厚烨直接解下腰里的钱袋递给伙计,道?:“两桌一起算。剩下的,你看看能匀我?多少。”
那伙计连忙擦干净了手,双手高举过头顶,接过朱厚烨的钱袋,一掂量,沉甸甸的,再打开一看,金光满目。
伙计吓了一大跳。
他赔笑道?:“不瞒客人,这,小店里的梅干菜也不多,今年做的要后年才能吃呢!可不敢收您这许多。”
“那你看着收吧。”
“唉,是。”
那伙计押着手指算了算,从?钱袋里面数了八个?出来,托在?手巾示意?,再把钱袋还给朱厚烨,这才揣着金币回到后厨。
过了一会?儿,那伙计手心儿里捧着一个?小瓷瓮出来了。
熊廷恩看那小瓷瓮甚旧,又不大,也就?一两斤的容量,偏偏那伙计还道?:“对不住。只有这半瓮了。”
朱厚烨道?:“没事,多谢。”
熊廷恩的小儿子就?没忍住,脱口而出:“区区梅干菜也值这么多?”
熊家的女人们也是一脸关切。
那可是金子!
他们方才看到了。金子的大小和数量,估摸着那伙计拿了一两左右的金子,那可是十两白银!
梅干菜是什么东西?在?大明,梅干菜是没钱买盐的穷苦人家的下饭玩意?儿。莫说南京、江南,就?说这大江南北、举国上下,哪个?县、哪户人家冬天的时候不做一点梅干菜、酸菜?
就?是本身不喜欢吃,就?冲着高昂的盐价,家家户户的女人都会?做一点。平民之家,不会?做梅干菜、酸菜等腌菜的女人,绝对是左邻右舍口中的败家娘们,比没有陪嫁、不会?女红的女人还可恶。
区区三年的梅干菜值什么?谁家没有?
可谁想到区区不值钱的梅干菜,竟然值这许多金子!
一想到自己一家离开大明之前送给左邻右舍的腌菜,再想想这一路上的艰难,熊家的女人就?开始心疼了。
那可都是钱!
朱厚烨道?:“是。青菜也好芥菜荠菜也罢,都不值钱,值钱的是人花费的心血、时间和劳力。虽然只有这些,不过三年的梅干菜,值这个?价。”
那伙计原本还担心朱厚烨发怒,如今听朱厚烨这么说,喜笑颜开,连忙拿红绳两头系好,做成绳圈,然后一翻,两翻,翻成绳结,瓷瓮正好可以?坐在?里头,两头一抽,便是提手,可以?拎着走。
熊家的女人则窃窃私语,仗着方言之利,飞快地小声讨论起赚钱的门路来。
无他,在?这个?年头,会?不远万里来荷兰讨生活的人,都有些不得已的原因。毕竟,华夏自古以?来流放八千里都不如荷兰距离大明来得遥远。
看着女人们如此,熊廷恩觉得十分丢脸,不得不虎着脸,咳嗽了一声。
女人们立刻噤若寒蝉。
在?建宁府,熊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今儿个?如果不是在?外面,她们这些女人甚至不能跟男人们一桌吃饭。
压制住了女人,熊廷恩这才道?:“这,草民听说,荷兰这边缺医生,这可是真的?”
朱厚烨道?:“的确如此。不过,任何人想要在?荷兰行?医,都需要先通过詹事府的考验。”
“还有这样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