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是个无血缘的外人,也只能当个小辈多?照顾一些?也不敢太照顾,免得?自己过?继的那个嗣子心生龃龉。
谢无陵将他与沈玉娇相识之事说了遍,又道:“如今她答应嫁给我,要和我过?长远日子,我便想带她去官府登记籍册。她是逃荒来的,先?前的路引、籍册早就没了,咱们金陵府又不收流民……所?以小子才厚颜来请六爷帮帮忙。”
“小事,我派个人与衙门的吴主簿打声招呼便是。”
常六爷淡淡应着?,又笑道:“只是不知那小娘子有何?过?人之处,竟叫你这么喜欢,才处两日,竟愿意安心成个家了?”
提到这个,谢无陵面?上也闪过?一抹赧色,轻咳道:“她长得?…挺好看。”
年少慕艾,人之常情。t?
常六爷捋须,睇他:“有多?好看?比得?过?孙员外家的三娘子、蓑衣巷口的豆腐西施、醉仙阁的花魁芙蓉娘?”
谢无陵笑,一口牙白森森:“比她们都好看。”
常六爷拉长尾音“噢”了声:“那和崔府君家的六娘子比呢?”
崔府君家的六娘子,是金陵城公?认的第一美人儿。
今年春日,常六爷赴崔府宴,带上谢无陵一起。
那崔六娘子的纸鸢缠在树上,谢无陵见到,蹬蹬两下爬上树,替她将纸鸢拿了下来。
那日谢无陵穿着?一身簇新红袍,乌发高束,薄唇如朱,真真是说不尽的倜傥风流。
那双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噙着?笑,将风筝还给崔六娘子:“喏。”
崔六娘子当即红了脸,春心动。
不过?后来一打听,知道他不过?是个地痞,一颗芳心霎时?哗啦碎一地。
只因那闺阁养起来的小娘子很清楚,便是再喜欢,门不当户不对,无论都不可能嫁的。
后来常六爷知晓此事,还拿来打趣谢无陵:“可惜崔府君不收赘婿,否则你既可抱得?美人归,又能夫凭妻贵跃龙门了。”
谢无陵倒是难得?敛了痞气,正色道:“事关女子清誉,六爷还是莫要再提。”
现下常六爷再次提起崔六娘子,竟是与沈玉娇比容色。
谢无陵略作思忖,如实?道:“论姿色,崔六娘子更为娇丽。但我家娇娘……我也不知该如何?说,反正就是一眼瞧中了她。”
那日夜里,掀开神龛帘布的刹那,他就被她那双眼吸引了。
琉璃宝石般,清灵明?亮,慌乱中又藏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然。
他当时?想,好漂亮的一双眼。
一个妇人长得?这样一双眼,不知容色如何?。
待一点点擦净她的脸,她的眉眼、鼻子、嘴唇,渐渐显露于?眼前。
真是哪哪都好,恰恰长进他心坎里似的。
“这是合了你的眼缘呐。”
常六爷过?来人般感慨,捋了捋一撮小胡须:“想我少年时?,住在我家对河的小娘子,穿一条桃红色裙子,大辫子又黑又亮,春光里端着?盆在河边洗衣服,回眸朝我那么一笑……嗨呀,这一笑,哪怕过?了大半辈子,我也忘不了。”
谢无陵挑眉:“那小娘子与六爷院里的十?三位姨娘相比呢?”
常六爷见他狭促,笑道:“论姿色,少年时?的小娘子不过?尔尔。但那时?,觉着?再没比她更美的。”
“后来呢?”
“后来?还有什么后来。我那时?不过?一个放牛倌,肚子都填不饱,哪敢肖想她。还不是看着?她一顶花轿,嫁去别处了。”
常六爷神思短暂缥缈两息,待回过?神,他朝谢无陵道:“你小子运气不错,遇到合心意的,还能娶回家。户籍之事我待会儿就让钱贵跑一趟衙门。”
“多?谢六爷。”谢无陵起身,作了个挹。
常六爷笑笑:“娶媳妇可费钱,你银子可够?”
谢无陵道:“够了。跟着?您这几年,钱都留着?攒媳妇本了。”
“成,若是不够了,尽管来寻我。”常六爷道:“等你办酒那日,我可要讨杯薄酒吃。”
“您这话折煞小子了。小子无父无母,还请六爷您赏脸,给我主婚呢。”
“好好好,你有这个心,这主婚我是当定了。”
俩人在池边相谈甚欢,笑声朗悦,惊得?一尾鱼都未上钩。
谢无陵记着?还要去买万记的烤鸭,怕迟了又卖光,于?是并未多?留,和常六爷告辞。
不曾想刚绕过?长廊,便见前头月洞门,一身宝蓝色锦袍的男人提着?个小黄鸟笼,哼着?小曲悠悠哉哉,迎面?走来。
“哟,这不是谢老弟么,你怎么来了,我记着?昨日才是三十?吧?”
这锦袍男人名唤常松,原是常六爷的二侄子,但常六爷一把岁数膝下无子,便将其过?继到名下,他也成了这座常府的少主子。
“有点事找六爷商量。”
谢无陵停下脚步,看着?眼前这个只知吃喝嫖赌的纨绔,薄唇敷衍扯了扯:“瞧松二哥这春风满面?的,是打哪位姑娘的绣阁出来?”
“嘿,如意馆新来了一批扬州瘦马,个个肤白腰细,娇媚可爱。”常松说着?,上前去搭谢无陵的肩:“明?日若是得?空,哥哥请你去?”
手还没搭上,谢无陵偏身避开:“松二哥好意,我心领了。”
常松扑了个空,面?色一僵,讪讪收回手:“你都这个年纪了,还没沾过?女人的身?说出去都要惹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