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1)

岳倾张了张嘴但在一下响过一下的拍门声中,终究一个字都没说出口,沉默地走出卧室,走过客厅,把门外的房东老太太放了进来。

“吓死我了,”孟奶奶一进门,就对着夏明深长吁短叹,还拉住岳倾的手,一再地感谢他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

老人家年纪大了,今天连番被吓了那么多次,哪怕身子骨硬朗,说话时都还有点喘不过气。夏明深将孟奶奶安顿在沙发上,等到她对自己不注意安全的说教告一段落,便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体贴地端给老太太润喉。

玻璃杯是倒扣在橱柜里的,一共就两个,夏明深一个,岳倾一个。他们都不是很喜欢让别人来自己家里做客的,一旦有聚会,都更愿意约在外面,找家好吃的烧烤摊敞开了闹。因而饮水机下面的纸杯有一大摞,正经喝水的玻璃杯却只购置了两只。

夏明深在烧水时就感到些微的不对劲,直到孟奶奶从他手里接过杯子,手心里一空,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七年过去,租客都换了一茬了,怎么厨房的用具还是跟先前一模一样?

他心里隐隐冒出一个念头,当即跑到那间连着阳台、原本是他住着的那间卧室。

先前兵荒马乱的时候,他无暇顾及,直到现在才发现,书橱里分门别类堆着的教辅、随便一丢在抽屉的游戏手柄、粘在墙上的一小簇干花……所有陈设,都跟他七年前住在这儿的时候别无两样。

再者说了岳倾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夏明深回到客厅,实在忍不住,脱口问道:“这间公寓,是你买的?”

岳倾点头。

夏明深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孟奶奶在他们两个间看了看,疑惑道:“小夏,你们认识啊?”

夏明深含混地说:“嗯,以前是同学。”

岳倾现在客观上大了他七岁,正算反算,从幼儿园到高中,都归不进一个学校里。不过夏明深就这么模糊一说,孟奶奶也没想要细问,翻了翻刚收到的短信,兴奋地说:“小夏你看,我给你找到合适的公寓了,跟一个学生合租,位置不远,租金也便宜。”

岳倾突然开口问:“你在租房?”

他目光直直地望向夏明深,嘴唇抿成细细的一道线。十来岁的时候,夏明深感觉这个表情委屈兮兮,总要笑哈哈地凑过去惹他,可放在二十五岁的岳倾身上,就莫名不怎么敢笑了。

他愣在那儿不说话。岳倾转身,对孟奶奶说:“多谢费心,他不去看房了,就住这里。”

能在熟悉的地方住,夏明深当然求之不得。但在送完孟老太太回来之后,他左思右想,实在理解不了,追着岳倾重复道:“户主真的是你?”

岳倾似是平静了下来,弯腰把歪倒在客厅的行李箱扶正夏明深估计他才刚进家门,就听到阳台上有动静,箱子也顾不得放好就跑了过去,差点亲眼见证了一场坠楼事故。

岳倾把手放在行李箱的锁扣上:“要我拿房产证给你看吗?”

“不用了不用了,我就确认一下。”夏明深连忙摆手,“那么说,你也是后来租房子的人了?我看屋里摆设都没变过,总不会是下一任租客的审美和我们一模一样吧?”

岳倾说:“是我。”

夏明深难以置信:“你不是去外省上的大学吗?”

“你知道?”

“嗯,”夏明深说,“就知道一点,不多我经历了不少事情,说出来你肯定不敢相信。”

千头万绪,岳倾估计也是不知从何问起,默然片刻,突兀地转移了话题:

“你饿不饿?”

夏明深:“……啊?”

岳倾看也不看他,径直站起身,走向冰箱。

夏明深:“……”

算算确实是到饭点,但夏明深决计不肯相信,一个死而复生的舍友站到了岳倾面前,他竟还能消消停停,安安稳稳地吃他的晚饭。

“岳倾,”夏明深跟了过去,绕到他身后拍他的肩,“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一点都没有?”

岳倾垂在身侧的左手止不住地发颤。他把左手藏到夏明深看不见的地方,简短道:“吃完再说。”

就好像他内心真的跟外表一样风平浪静。

夏明深闷闷“哦”一声,探头探脑地越过他的肩膀:“冰箱是空的。”

岳倾扣上冰箱门,说道:“我们去超市。”

超市离云城小区不远,转过三条街,便有一家大型连锁商场。夏明深一路跟着他挑挑捡捡,走过生鲜区,岳倾买了一条鱼,加上杂七杂八各种蔬菜和调料,堆满了半个购物车。

七年前他们在2单元301租住,十七八岁的半大小子,正是能吃的年纪,他们也不可能顿顿都叫外卖。半夜饿醒了,煮碗泡面磕个鸡蛋的水平也是有的,平时能炒一两样家常菜,不过绝对称不上美味。

而岳倾的手艺,就是在夏明深“称不上美味”的基础上再低一个档次,变成“能吃”罢了,而且每次轮到他下厨后,灶台都好似被炸过,收拾比做饭还费工夫。

夏明深好奇地翻看推车里诸多叫不上名字的菜蔬,迟疑道:“这么多啊,你真的会做?”

第5章 城门失火

岳倾说:“一个人住,总要学会的。”

他们装满了三只大塑料袋,小到油盐酱醋,大到蛋肉蔬果,浩浩荡荡回了家。岳倾系上围裙进了厨房,不过一个小时,当真端出一盆辣香四溢的酸菜鱼,并两碗亮晶晶的米饭和一锅紫菜蛋花汤。

夏明深一边吃鱼,一边挑挑捡捡地讲述了自己死后的经历。不过说了一半,夏明深便察觉内容乏善可陈他做阿飘时千方百计地找事情做,好让自己摆脱那种如影随形的孤独感,如今时过境迁,多说无益,提到的时候就轻飘飘一笔带过去了。

岳倾听得很专注,却始终不发一言、不置一词。待到夏明深口干舌燥地讲完,话音停下,客厅里便出现长久的寂静。

“你听懂了吗?”夏明深说,“就是这么回事。”

岳倾说:“听懂了。”

“真的?”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