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叫了他一声,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叫了他一声, 周围人群来?来?往往,烟花声,喧闹声,都不及她这一声响亮。
“傅朝寻。”
她一边喊着,一边向他跑去。
就?像前世他去世那日一样,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跌跌撞撞地跑向他。
周围的人已经看?了过来?,看?着这个一袭粉衣的姑娘朝着一名黑衣公子狂奔而?去, 口?中不停地喊着“傅朝寻”。
他终于停下了,背对于她,看?不到他的面容, 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她疯了一样跑到他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他僵挺地愣住。
“傅朝寻。”她又叫了他一声, 走到他面前, 抬头看?向他。
是他,就?是傅朝寻。
只是一眼, 只是一眼她的眼泪就?立马滚落下来?。
她有?些?慌张地又哭又笑,然后抓起他的手把他拉进了隔壁胡同里。
胡同很窄,来?往人少?,光线也?有?些?昏暗。
她带着他停下,话也?不说就?开始撕扯他的衣服。
他僵挺着身?子往后退,她追着他使劲撕,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又连连后退了几步,她一步步紧追着,一只手伸进他的衣衫里,向他的腰侧摸去,他又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扯了出来?,她开始又急又恼地挣脱,挣得手腕生疼。
他怕抓疼了她,终是松了手,她又开始撕扯他的衣服,然后扯开了他上身?的所有?衣衫,接着一双手又摸向他的腰侧。
顿时,手下一大片凹凸不平的触感刺激到了她的神经,她愣在原地,心口?一疼,眼泪如决堤般一涌而?出。
他受了很严重很严重的伤,全是未好的伤疤。
胡同口?灌着凉风,吹得他赤、裸的身?子冰凉。
她帮他整理?好衣衫,踮起脚尖,捧住他冰凉的脸颊,凝噎道:“伤还没有?完全好,怎么?不好好在家休息,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黑夜中有?些?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能感觉到他在极力忍耐,他没有?回答,拿开她的手,又往后退了几步。
她皱起眉,站在原地看?着他,一双手渐渐握起了拳头。
他转身?欲走,她大步冲上前,挥起拳头使劲锤在了他的胸口?上,边锤边道:“想逃避吗?逃避什么??逃避就?能解决问题吗?躲着就?能解决问题吗?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你别把我想的那么?脆弱,都是死过一次的人还怕什么??无论前路有?多难走我都会?义无反顾地跟着你走,若是有?人真的想害我们?,纵使你躲着也?没有?用,前世,你死后,我不是也?死了吗?”
“傅朝寻。”她又狠狠锤向他,“那天我们?不是在侯府说好的以后任何事?情都摊开了讲吗,你怎么?又开始犯毛病了?因为什么??因为温衍那天差点把我推下悬崖让你怕了,还是因为傅呈延把你带走后威胁了你?若是因为这些?,那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她的手都锤疼了,他都没动一下,仍旧不闭口?不言。
泪水从眼睛滑落到唇边,就?像她心里一样苦,她心痛地哽咽着:“若不是因为这些?,还能因为什么??因为温衍说的那些?话,因为他说我只是同情你可怜你?所以你觉得我不喜欢你,不爱你,打算从此与我断绝关系?”
她锤累了,停了手,难过地垂下头来?,声音又虚又低地道:“四十二天,四十二个日夜,我每天数着时辰计算着,我每天去院门口?十几回,我也?会?去我们?经常去的巷子里站着,下着雪站着,下着雨站着,等了又等,等了又等,却怎么?也?等不到你。”
“我吃不下饭,每到深夜胃都会?疼,然后我就?起身?坐在窗前,望着院门的方向,一直望到天亮。我去了亲王府很多次,我就?像个盗贼一样徘徊在附近,我被你们?的管家赶了一回又一回。我让我父亲,我兄长,派人日夜不停地寻找你,从京城,到附近的各个地区,再到偏远的村庄,全部都找了一遍又一遍,可怎么?也?找不到你。”
她冷笑了一声,一双手无措地揪着衣服袖子,问他:“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一束烟花腾空飞起,在头顶炸开,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她依旧垂着头,没有?在昙花一现时去探寻他的神情。
她也?好累啊!也有些支撑不住了。
委屈翻滚而?来?时,她也?赌气地想过再也?不理?他了,永远都不理?他。
上辈子不是苦过一回了吗?怎么?还不改呢?
可是,爱深了,谁又能控制得住呢?
她一边抽泣,一边擦着眼泪,就?像一个委屈无措的孩子。
他依然僵挺地站着不说话。
风吹在挂着眼泪的脸上更凉了,但是她心里还是烧着一把火的,是傅朝寻今世点燃起的火。
他点了火却想逃跑。
他休想。
她带着满腔委屈和愤怒以及那份已经强烈的爱情,疾步走近他,然后一把按住他的胸口?使劲往后推他。
她几乎使出了全身?力气,推得他连连后退,然后贴在了墙壁上。
他任凭她发?了疯一样推他。
她把他紧紧地按住,扯了扯自己身?上的那件绣着梨花的粉色衣衫,依旧哽咽着道:“还记得这件衣服吗?前世我们?在尸横遍野的城门前相见时穿得就?是它。这件衣服是我娘亲带着我去订做的,娘亲说我穿上很好看?,但是我却觉得不好看?,北郡王攻打皇城时,所有?人跑的跑躲的躲,而?我和母亲依旧留在将军府里没有?走,我在等我的父亲,我的兄长。那日,那日我得知不好的消息蹲在家门口?哭泣,你从我家门前经过,却停留了很久。”
“后来?,你带着人去增援我的父亲,打了胜仗,我和母亲慌慌张张地跑到城门前寻找我的父亲和兄长,临行前,母亲说,让我穿得艳丽一些?,图一个吉利,于是我就?穿了这件衣服,然后我们?在城门前再次相遇,你看?向我,你看?向我那一眼,我至今都难以忘记。那个眼神包含了太多太多,震撼到了惊慌失措的我,或许就?是那一眼,让我的心悸动起来?,也?头一次知道心跳加速是什么?感觉。”
有?时候爱情就?是来?的这么?措不及防。
她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要把想说的话一次说完,她继续道:“所以,后来?,我知道你很喜欢这件衣服以后就?经常穿在身?上。可再后来?,我厌烦了那样窒息的婚姻生活,也?厌烦了所有?的粉色衣服,我便再也?不会?穿给?你看?。可是,可是我们?又重新回到了这里,重新回到了起点,我再一次沦陷了,又走了曾经那条让我满身?创伤的路,我死活不改,我依旧相信爱情,我也?重新爱上了这件衣服,然后开始每天穿在身?上,就?像枯萎的花儿突然又活了过来?,还开的那么?娇艳。”
“因为,这是我与敬佩的英雄在尸横遍地的城门前,一眼定情时穿的衣服,它见证了那一眼万年的爱情。”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说的却很用力,尤其最后那一句加重了语气。
“傅朝寻。”她停了一会?,又继续道:“前世夫妻七年一团糟,今日好不容易有?了点改变,就?打算重蹈覆辙吗?或者说,从此以后我们?就?老死不相往来??如此的话,我是不是该收一收心了?是不是该重新选一条路了?从前世到今生,摆在我眼前的路那么?那么?多,但是我偏偏就?选了一条最难走的,还选了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