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1 / 1)

“怕你今日一早又要走,我二更的时候就从家里出发了。”

“我没有给别人做过点心。”

……

脑海中反复循环着她方才的话,将这食盒送回去的念头只浮现出一刹,沈烺吁口气,夹紧马肚,面色冷然,往城外一路狂奔而去。

一个月后,天气回暖。

顾嫣一个人坐在院内的秋千架上读书,身后的梨花树下铺满了雪白的花瓣,风吹过,花瓣落在她肩头,有种晶莹剔透的美。

丫鬟急急忙忙从外面进来,“姑娘,不好了!”

顾嫣面上一直冷冷清清的,这个月都没什么笑容,“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丫鬟急得涨红脸道:“沈……沈将军回京了!”

顾嫣握着书本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眼都没抬,“阿昙,人家不想与我有任何牵扯,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我还是知”

“沈将军他受伤了!”丫鬟一路小跑过来,终于顺了口气。

顾嫣立刻抬起头,“受伤?”

丫鬟边喘气边点头,“我听他们将军府的管事说,沈将军回京途中遭遇刺杀,严重得紧,回府的时候浑身都是血,大夫已经进府了!”

顾嫣登时从秋千上下来,手里的书险些没拿稳,只觉得心中一阵阵发闷。

他在上安仇家很多,寒门想要在京城站稳脚跟,必遭世家大族群起而攻之,不想让他好过的,除了敌国的劲敌,往往还有上安权贵豢养的死士。

他在战场上要受伤,回到京城身边四处都是明枪暗箭。

顾嫣眼眶有些潮热,想起那晚马上她抱着他,算是抱吧,她的手是放在他腰间的,他高大的身躯笼罩着他,好像能替她挡去世间所有的风雨,可也记得,他离开时冷冰冰的一句“两不相欠”,早知如此,沈烺恐怕都会后悔当日在街上救了她。

罢了,她还凑上去做什么呢。

心里这般想着,脚步却情不自禁地顿在原地,她出神地望着将军府的方向,喃喃道:“阿昙,你说他伤得很重,满身都是血?会不会没救了?”

阿昙道:“奴婢也是听人说的,不过沈将军命硬得很,武功又高,姑娘别担心。”

顾嫣苦涩地笑了笑,是啊,他这个人命硬得很,胸膛那么硬,心也硬得跟石头似的,有什么必要担心,就算担心,人家也未必领情。

凉风拂过,身后的梨花瓣扑簌簌地往下落,她在原地站了很久,心里乱得很,连呼吸都沉沉地发痛。

阿昙看到她掉下来的眼泪,心里一阵发慌,“姑娘,你别哭呀,沈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顾嫣做了许久的心理斗争,然后对阿昙说:“我去一趟将军府。”

阿昙还未回应,手里已经多出一本书,顾嫣提着裙摆就往外院跑,顾夫人不知何时到了院中,在后面叫住她。

顾嫣红着眼睛,转过头唤了声“阿娘”。

顾夫人也听说了沈烺的事情,怕她受不住,才听到消息就匆匆赶来顾嫣的院子,“阿嫣,上一次回来,你是不是答应过娘,往后不再找他了?”

顾嫣垂眸低声道:“阿娘,我就去看他一眼,见他无碍我便回来。”

顾夫人叹了口气,“娘不是不让你去,前几回你给他送点心,爹娘何曾阻拦?只是事不过三,沈将军的态度你还不明白吗?”

顾嫣咬着唇,沉默着没有说话。

顾夫人拉过她的手道:“爹娘知道,沈将军品行端正,与京城这些富家公子很不一样,你爹也难得如此欣赏一个年轻人。可是阿嫣,缘分是强求不来的,这是其一,至于其二,门阀世家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的错处,明枪暗箭接踵而来,沈将军这次受伤就是最好的佐证,恐怕他自己也明白,倘若与你在一起,这些刀锋就会对准咱们顾家。”顾夫人替她擦了眼泪,“你爹在朝中树敌千万,咱们不是怕谁,娘只是心疼你,怕你一腔孤勇,痴心错付啊。”

顾嫣点了点头:“阿娘,我明白的,可他只是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就活该承担这些伤害吗?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啊。”

士族压着他,可他路见不平仍会出手相助不计回报,顾及她的名誉,怕她被人认出,会用一件披风将她盖得严严实实,便是牵她下马时也坚守君子之礼,避免肢体触碰,始终隔着一层厚厚的衣料。

顾嫣慢慢地攥紧手心,低哑的嗓音带着浓浓的坚定意味,“阿娘,你让我再去一次吧,这一次无论什么结果,我都会接受。”

114. 晋江正版独发 番外三:沈烺x顾嫣……

沈烺是在回京途中受的伤, 后背的两箭扎扎实实钉进骨头里。

箭镞为三棱的尖头,通身长达十寸,可以说是整个大晋目前为止杀伤力最强的箭镞。

寻常的大夫根本束手无策, 军医牧殷闻讯立刻快马加鞭从京郊大营赶了过来, 他是治伤的高手, 军队里打磨几十年出来的,比宫里的御医经验丰富得多。

饶是如此,拔箭的过程也极为煎熬。

巳时沈烺在亲卫保护下回到府中, 到眼下夜幕低垂,足足五个时辰才将两支箭镞相继拔-出。

拔箭后要立即止血,用干净的柳枝削皮,磨成碎骨原来的形状, 替换碎裂的骨头安放在体内,再将伤口处敷药缝合。

一整套流程下来,床下染血的巾帕堆积如山, 血水一盆一盆往外倒,整个内屋都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

一旁见惯生死的大夫们都揪心得不忍去瞧,床上中箭的人却是一声没吭,众人好几次都以为他昏过去了, 其实还清醒着, 口中的巾帕都咬出了血。

牧殷自己也是一身的汗,从内屋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戌时末分了,竟然看到回廊角落的台阶上坐了个姑娘,一双眼睛通红的,硬是克制住没掉眼泪。

她一身水红色的杭绸衣裙,发髻上缀以镶珍珠的蝴蝶花簪,裙摆上有精致的银线刺绣, 腰间一块透雕联珠纹鹘的青玉,精巧而雅致,一看就不是府上的丫鬟,倒像是京中大户人家的姑娘。

这倒是稀奇。

在军中多年,牧殷还没听说过沈烺同哪个姑娘有牵扯。

他这个人活的太压抑,也太孤独,冷心冷面,连最普通的情绪都不太有,牧殷就从没见过这样的,旁人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更没有人敢接近。

顾嫣是看着牧殷进去的,她坐在屋外足足等了一整日,进进出出的却只有端着放满血帕和血水的铜盆的下人,直到现在才等到牧殷出了屋门。

她赶忙走上前,许久不曾开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大夫,沈将军他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