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阿勒叶卷倒的那十二位“国王”,也露出了真面目。他们不过是四分五裂,被剥皮的尸体。眼眶口鼻处都空荡荡的,双手蜷缩在胸前。这干瘪的尸身是用麻绳拴起来的,并且涂满了金粉,外面罩着斗篷和金面具。这就是风城的“国王”,在死后仍发挥着影响力。
阿勒叶脱力地跪倒在地上,药效发挥着猛烈的作用。降真公主轻轻抚摸着阿勒叶的下巴,冷淡得像看一件艺术品:“再呆一段时间不好吗?我挺喜欢你的。”
阿勒叶冰冷地看着降真公主,暴怒让他的翅膀不断扬起。他正在不断抵抗专门针对他的药剂。
“像你的国王一样吗?”阿勒叶说。
“哈哈哈”公主哈哈大笑起来,说,“你不是一直知道吗?你一直知道他们不过是一群尸体,只是你并不在意。”
“我确实不在意。”
那十二个“国王”,是十二具“干尸”。阿勒叶稍微感受一下就可以感受得出来。风城人抬着这些死去的“国王”招摇过市,给予无限荣耀,并像生前一样照顾着他们。阿勒叶知道这些是风城的诡异习俗,并无意揭穿。
“但你还是太自信了,不是么?”降真公主说。
“因为你觉得我是一个女人,弱者。”公主看了一眼地上四分五裂的尸体,眼神冷淡,说:“像风城一样,宁愿相信王座上尸体说的话,也不愿相信他们是被我统治着。”
降真公主轻轻抚摸过阿勒叶的羽翅,踩在他的蛇尾上,说:“一个半进化的水神。很好,风神需要这样的祭品。”
“没有想到有一天你也会变成祭品吧。”降真公主说。她眼神微妙地看了看地上的尸体,低声呢喃道:“让我看看……这个,是我的第几任丈夫?这个,我的父亲;这个,我的叔叔……”
“他们都犯了和你一样的错。”降真公主温柔地笑着,说:“他们不知道,风神的传承,只有我能获得。”
第40章 40. 分尸
风之女神被父母遗弃在芦苇地里。
因为她的父母喜欢她的兄弟并不喜欢她,因此她产生了强烈的嫉恨心。
风之女神的皮肤被苇草划破,因此向她献祭,需要献上完美的人皮。又因为风之女神死后肉身被野狗分裂,为了平息女神的怒气,所有祭品将在石盘上被分尸。
向风之女神最完美的献祭,莫过于她的兄弟,水神。
降真公主一步步踏上染满血垢的台阶,石缝里的血痕已经发黑。她的裙摆染上暗红色的血迹,整个神庙里散发着浓烈的腥气。她一点不在意。这就是风神祭祀的内部,不为人知的神庙的核心。
两侧的道路旁,石墙下,陶罐里装着各类残缺肢解的人体。裸露发黑的血肉、紫色的血管、白色的骨茬,赤裸裸的人类原始信念在这里。因为处于蛮荒的幼年,残忍野性无所顾忌。
地上散落着一些肢体、半张人脸,分辨不出部位的内脏。公主走进神庙内部,侍女手里捧着一束燃烧的火把,火把里加了特殊的香料,烟雾如梦似幻。公主接过火把继续往神庙深处走去。神庙内部非常黑,只有穹顶上零星几处如星光般的光点。这种黑是比夜晚更暗的黑,仿佛所有光线都被吸走,不知道公主是如何准确无误地行走在其中的。走到神庙尽头,一些亮光出现,才见到了几个人。这里是屠宰现场。
一堵高大的石壁出现在神庙尽头,石壁上雕刻着张狂的风之女神形象。她的狂风将摧毁整个世界,并且,风之女神不停滞的愤怒是她的力量来源。她的力量将从人类无尽的苦难和不公中汲取,如漩涡般永恒不绝。
张开翅膀的水神被钉死在石壁上,他是偏爱的来源,所以,向风之女神献祭水神的后代,将会得到女神极大的欣悦。这也是女神最高级的祭品。阿勒叶的翅膀张到最大,两枚巨大的骨钉钉在他足有三人怀抱大小的巨大双翅上,血液不断流淌下来,染红了女神的脚趾,并让阿勒叶的翅膀血迹斑斑。
他的身上,蛇尾上,都缠绕着粗大的铁链。阿勒叶垂着头,没有反应,但他赤裸的身躯里,仍蕴含着强大的能量。每次阿勒叶的蛇尾一动,末端深入石壁的铁链就嘎吱作响。
公主把火把交给一侧的侍女,没有急着去看阿勒叶,而是看了一下另外两个低级祭品的屠宰情况。这两个祭品虽然也是出身不错,强壮的男人,但比起阿勒叶还是差了太多。世代为风神服务的刽子手侍立一旁,他们脸上带着皮质面具,据说是为了防止祭品记住他们的模样而寻仇。对于献祭给风神的祭品,通常他们会把皮完整地剥下来,然后再按着风之女神分裂的途径,将祭品分尸。
其中一个祭品的剥皮过程已经进行到了一半,为了防止祭品中途死去,她们会给他喂一种兴奋的药,让他保持亢奋。这个祭品现在已经被剥掉半身的皮肤,从脑袋、上身到大腿血肉模糊,血流如注,跪在地上,但仍能看到血管包裹着的眼球在转动。
“公主殿下”行刑人卑微地向公主行礼。
“做得不错。”降真公主表示了满意。但是,对于阿勒叶这样百年难得一遇的祭品……要遵循这样常规的祭祀流程吗?
降真公主走到阿勒叶跟前,抬起头看着面容冷峻的半神。让阿勒叶亲眼看到他可能被献祭的过程,以往多数祭品可能会感到一定程度恐惧,但阿勒叶不见得动容。“可惜了。”降真公主说。为了抓住阿勒叶,她们不得不把他的翅膀钉了起来,费了一番力气。半进化的水神力量不可同日而语。“作为水神的祭司,或许你可以告诉我你们是如何祭祀水神的,作为参考?”降真公主说。
这羞辱性的话语阿勒叶自然是不会回答的。他一言不发,实际上也是在积蓄力量。他是没有防备,才中了风城人的圈套;如是不然,现在的枷锁根本困不住他。但说到底,他还是败了。
降真公主抚摸着阿勒叶完美无暇的身躯,水神俊美的面容上,也沾染了斑斑血迹。新鲜的血液顺着阿勒叶头皮流下来。公主拿起旁边一根软毛刷头的画笔,沾染了一种红色颜料,在阿勒叶左胸、脖子、蛇尾、右臂等处画了几道,兴致勃勃地作为将来肢解的预演。但是,公主眼尖地发现,阿勒叶的胸口上有一个小小的纹身,并且,他的脖子上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你怎么会受过伤!还有疤痕!”公主尖叫道。
倏忽,阿勒叶睁开了眼睛,金棕色的眼眸流光溢彩。他发出一声尖啸,翅膀瞬间扯动得整面石壁几乎倾倒下来,蛇尾不断缠绕,把粗大的铁链拽得吱呀作响。石壁上的风之女神怒目圆睁,紧握着手里的武器。阿勒叶终究是还没能挣脱下来,但风神神庙有一瞬间的地动山摇,屋顶上聚集着雷电和乌云,暴雨仿佛随时会冲进来。
沉淀着千年血腥腐烂气息的神庙深处,仿佛也有一丝雷雨的新风。
降真公主受到震动,后退了一步。但是她还是控制住了阿勒叶的死穴,羽翅。公主冷笑道:“没关系。有一丝不完美又如何。得到你,已经是风神最好的祭品。”
降真公主一扬手,原本聚集在穹顶上的黑色乌泱泱地飞了下来,发出一大片翅膀拍打的声音。降真公主冷漠地说:“为了达到最好的祭祀效果,让我们再进行多几道程序吧……这也是你自找的,阿勒叶。”
阿勒叶为黑色所覆盖。
*
阿兰惹睡醒之后,又带着祈羽到处乱跑。
小孩子精力就是旺盛,对什么都有好奇心。况且,之前阿勒叶不怎么让他出来。
祈羽面对着阿兰惹有点不知所措。之前说了一句“丑”,这个小东西就伤心了两天。若是对它说它是一只在娘胎时就生吞同伴的生猛肉球……祈羽不知道它什么反应。祈羽有点难以把这个奶声奶气说话的团子和变态的阿勒叶联系到一起。
阿兰惹很吵又很爱说话。祈羽不知道它和阿勒叶在一块儿时阿勒叶怎么忍受它。肉团子极度粘人,一直在祈羽身上蹭蹭蹭。祈羽带着它有点招摇过市,在想办法怎么把它藏起来。
一只会飞的肉球还是有点惊世骇俗。
况且,它还没破壳。根据阿勒叶家族的情况,万一爬出来的是阿迦什的缩小版呢……祈羽仿佛被冷风吹得一阵激灵。一只小怪物趴在他身上聒噪地叫着。祈羽仿佛重回那个下着暴雨般月光的晚上。
阿兰惹带着祈羽爬到了一户居民低矮的石墙上。小白看上了挂在树杈上的一个长带小布包,绣着花草,看起来是个小姑娘的作品。
阿兰惹跃跃欲试。偷鸡摸狗也没什么心理障碍的祈羽爬过去把小布包捞了过来,斜挎在身上。阿兰惹熟门熟路地飞了进去。在祈羽叫他时,才从带盖的小布包里探出个头来。
祈羽皱着眉头想,之前阿勒叶,不会就是这样带着小白吧……
但总算低调了许多。祈羽拢紧斗篷,重新和小白走到风城的大街上。
风城气候凉爽,阳光却很强烈,石板路仿佛也在明显地闪光。祈羽眯着眼睛走路。这回他要低调做人。要是再被阿勒叶这样没良心的抓进水牢,他不保证第二次能幸运地逃出来。街上一堆人朝着一个石亭子走去,祈羽也跟过去看热闹,他想了解一下最近的情况。
这个石质阁楼有两层,第一层是多根柱子支撑着的,没有墙壁,第二层才是房间。风城的大多数房屋是非常低矮的,这里显然是个相对重要的公共场所。祈羽挤在人群后面,刚好看到执政官在宣布最新的命令。
“静一静,国王要宣布最新的命令了!”执政官挥手示意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