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玉听了,正要发作。
男人却又道:“先前我应过你的,仍作数。”
称玉完全不记得他应承过自己什么,她心想道:“这人与她说得最多的就是‘胡闹’二字,他算哪门子长辈,动不动就拿话来压自己。”
她忿忿道:“我可不记得了。”
陈知璟一时僵住,似有些难以启齿,犹豫片刻又道:“上次你以为我要纳青黛,我与你说过。”
称玉想起来了,那时他大概说自己不会纳妾。
可他书房里的画是真的,他那夜半句解释都没,还道自己会给宸哥儿蒙羞。
梁称玉退后了步看他,她知道自己喜爱这人,无论他是周进宝还是陈知璟。
那天晚上她面子里子都不要,缠着他。若他肯哄哄自己,而不是一副高高在上如沾惹了腌臜物的语气,她定然早跟他走了。
她摇摇头,咬着唇轻声道:“您觉得我一时激愤才跑出来,但其实我想许久了。我不想诓您,我觉得我与您那府上八字不合,格格不入。您看您为了我把自己多年情分的乳母、贴身丫鬟都遣走了,可最后还是闹得大家都不好过。连我那丫头都瞧出来,我在外头快活些。”
陈知璟摸着腕间佛珠不言语。
“大人,我一辈子都做不到您口中的贤良淑德。我没念过什么书,会的那几个字还是您教的。先前是我魔怔了,非要缠着您,一心想着叫您俯就,是我错了。”她偏过头去,“您以前教过我一句话,您许是忘了,‘明月皎皎,高逾千尺’。”
福气强求不得,偷来的毕竟是偷来的,这明月叫她使尽手段藏在家中,那也跟自己隔着天堑般。
她可不要再嫁人了,她好歹会一门手艺,又从他那儿带走不少银子,养活自己和宸哥儿不难。
陈知璟看向这牙尖嘴利的小娘子,盯着她颤抖的睫毛,隐隐觉出了丝心疼。
她举止荒诞,言行轻率,又生于市井,没有一处适合当陈家的宗妇。但比起旁的大家闺秀,他却更愿意与她一处。
况依着陆绪所说,他并不知道杨大夫身后是谁,她们孤儿寡母单独在外面显然更危险。
他沉默良久。
“玉娘,是我错了。”
梁称玉以为自己耳背,诧异地望向他。
却是真的。
他又道了遍:“是我错了,不该让你总想起你爹。”
陈知璟说这话时,心想士大夫立身处世,当不得偏听,已然忘了当日他曾觉得这妇人胡搅蛮缠。
称玉犹豫了下,还是没开口。
最后她也没跟陈知璟回去,陈知璟领着宸哥儿先走了,她还跟着哄孩子:“哥儿你跟爹爹先走,娘铺子里还有事。”
一面又暗地里威胁陈知璟:“别忘了把哥儿给我送回来。”
陈知璟笑笑,走过去不知道跟那两个婆子说了些什么,走到她身侧时又扔下句话:“你学得不大仔细,那后又还有句……‘如影随形’。”
夭寿哦。
兰香搞不懂国公爷与娘子这又是闹哪一出,怎宸哥儿单独跟着国公爷走了,哥儿可是娘子的命根子,娘子如何舍得。
可她看娘子这表情,实在说不好是高兴还是难过。
她总觉得,娘子迟早要再回国公府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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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把和离书备好
果然兰香没有料错,晚些时候,国公爷又来了。
他竟真依着称玉的话将宸哥儿给送回来。
那会子梁称玉正同兰香、田娘子坐在桌前喝粥,称玉心里装着事一直有些意兴阑珊,勉强喝了两口便不再用。
田娘子走过去开了院门。
原来爷俩到现在还没有用膳,称玉怕饿坏了哥儿,忙亲去灶上将豆子粥又热了热,又取了腌渍的瓜条端至桌上。
陈知璟面色如常地杵在屋子里,称玉不管他,他也不提。
只宸哥儿并不坐,扯着称玉的袖子认真道:“娘,爹爹也不曾吃过。”
称玉不大喜欢宸哥儿唤“母亲”,这孩子跟她一起回来后又改了过来。
她闻言摸了摸宸哥儿的头,领着他坐下道:“爹爹不饿,他想吃自去灶上盛便是,宸哥儿先吃罢。”
小家伙毕竟年纪还小,很好哄,让称玉忽悠了两句,便不再的纠结,端端正正坐在桌前饮着粥。
称玉在旁一脸温和地看着宸哥儿,从陈知璟进来后,她就没与他说过话,连看都没有看过他几眼。
陈知璟站在那处有些无所适从,他活了两辈子,委实不大年轻。
他昨日既能舍了老脸与她认错,不管是不是真觉得自己错了,起码总算理清了自己的心思,这妇人他不知何时就惦记着上了心。
他默了瞬,转身出去屋子。
称玉还当他被自己气跑,身子僵住看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又若无其事地低下头。
陈知璟离开没多久。
院子东侧忽传来声巨响,把屋子里的人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