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三个多小时里,无论尹寒走到哪里,似乎总能感到一双潜伏暗处、伺机窥探的眼睛。他平素引以为傲的敏锐感受,这时却让自己如芒在背,幸而程景森总能适时给他安抚,他终究是把一个年轻情人的迎合讨巧的身份令人信服地演了下来。
欧姬芙堪称目前全球价值最高的女画家之一,今晚有一幅她在盛年时期绘制的曼陀罗花,被放在拍卖会的最后环节。程景森三次举牌,均以百万加价,表现得势在必得,最终以1500万美金拍下了这位传奇女画家的作品。
拍卖官落锤定音,周围响起祝贺的掌声,他却只是转头看向坐在身边的尹寒,问,“喜欢吗?”
少年心领神会,朝他露出灿烂一笑,漂亮双唇勾起弧线,“喜欢。”说着,不忘在他侧脸印下一吻,围观宾客中有不少人目睹此景,吹起了口哨,
画作如愿到手,一场波涛暗涌的表演也有惊无险地完成。
尹寒随着程景森走出会场,发觉来接他们的车不再是先前那辆劳斯莱斯,换做了一辆通体全黑的奔驰G500。奚远和饶晟都坐在前排,程景森有点意外,上车后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确定车里没有炸弹就行了,用不着你们都来。”
然后吩咐饶晟开回市区公寓。
奚远感觉自己头都大了,“程齐已经找上门了你还回公寓!?回长岛吧,我安排人手守着别墅。”
程景森示意开车,一面冷声回应,“程齐费劲心机逃出监狱,为什么立刻到我跟前来寻衅找死?不过是为了打我一个措手不及,想看我们自乱阵脚之后再伺机下手。奚远,纽约是我的地盘,程齐不过一只蝼蚁,不要让他如愿。”
说完,伸手揽过坐在身旁的少年,问他,“累吗?”
尹寒摇头,似乎想说什么,又顾虑奚、饶二人同车,还是按捺下了。
程景森也不勉强他,转而对奚远说,“程齐出狱的原因查到了多少?”
奚远转身交给他一摞监控截图,指着其中一张说,“程齐很多年前扶持过的市议员,两个月前入主了国会,就是这个人在背后通融,放他出狱诊病。这是他前天离开监狱时的画面。程齐的手下从一个月前就通过黑市中介目标明确地寻人,我看过描述的寻人条件,和程齐本身很像。”
程景森眼色转深,弹了一下手里的纸页,“他在找人顶替他回到监狱。”
奚远马上回应,“是,我也这么认为。可是他为什么刚一出狱就急不可耐地跑来纽约?一个国会议员的关照,不至于让他这么胆大妄为。”
程景森低不可察地一笑,“因为程齐知道,我不单不会把他送回去,反而会把他留在外面,直到他彻底栽在我手里。”三年前他因为程琅的遗言放过他一次,三年后他和这位毫无血缘的兄长之间必须有个了断。
Chapter 48
尹寒很意外,程景森看完了各方资料,却没有打算就此与奚远细谈。
奔驰车驶入地下车场,程景森言简意赅地嘱咐两位手下,“你们进一步盘查程齐的几个亲信近半年的活动轨迹,其余不要声张。有事我们明天再谈。”
说完,就要领着尹寒下车。
少年误以为自己是个累赘,小声申明,“程先生不用照顾我,我自己回去就好。”
程景森面沉如水地将他带下,出口的话却极不正经,“我现在只想抱着你好好睡一觉。”
他今晚花了1500万,为博美人一笑,结果半路杀出个程齐虚张声势,良辰美景散作一地鸡毛,要不是心疼尹寒想要早点带他回家,他只怕捱不到散场就要拎出程齐一顿暴揍。
这时车门还未关上,坐在前排的二人将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尹寒瞬间红了脸,不敢再留,快步奔入直达电梯。
饶晟转头看着奚远,慢慢摸出一根烟,叹气,“哎、老板已不是过去的老板了......”
奚远对于程景森此类行径一向反应激烈,不知为何这次却非常沉得住气,隔窗望着不远处快要阖上的电梯门,说,“你不明白,程齐这件事,和尹寒关系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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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下名画的惊喜和程景森的呵护有加,都换不来尹寒真正的开朗。
入户电梯载着他飞速向上爬升,他的心却一直往下跌落。
轿厢里除了他和程景森已没有旁人,尹寒几经犹豫,还是决定替自己争取,“程先生,给我个机会,让我替你做事好吗?”
程景森其实并不意外,甚至想过早晚会有这一天。他对尹寒说,“程齐做事向来赶尽杀绝,他已经留意到你,我把你摘不出去了。”
所以今晚他让尹寒有意张扬,索性来一个将计就计。
少年的笑容却显得别有深意,“我说的”做事“......是让我最后杀掉程齐。”顿了顿,看着停稳的电梯门在眼前缓缓拉开,同时将自己投在门上的影像一分为二。他继续道,“我没有杀过人,更不想失手,程先生能不能帮我一次?”
他不知道寻常人在听闻这种要求时会做何反应,程景森脸上的神情却一点没变,冷静又温和地说,“今晚你基本没吃东西,我给你热杯牛奶,然后我们聊聊。”
说完,走出玄关,去了厨房。
尹寒则进入客厅一侧的盥洗室。他觉得头脑昏沉,想要洗把脸。
他捧了水,扑在自己脸上,房间里冷气开得很足,恒温的水似乎不具有那种把人唤醒的冷意。待他起身,手边多了一条程景森递上的毛巾。
他接过来,擦脸的同时转身面对男人,后腰靠在洗手台边,问,“我刚才提的要求是不是太自不量力了?”
洗脸虽然没什么用,但他还是多少冷静了下来。
程景森把装着温奶的马克杯递给他,“程齐在这之前见过你么?”
尹寒捧着杯子,“没有。”
“你又是在什么时候见过他的?”
尹寒深吸一口气,“法庭。我坐在最后一排旁观席,戴了帽子,听到宣判后就离场。可以肯定他没有看到我。”
程景森对于他三年前就能表现出那样的谨慎感到满意,说,“那么这件事,还可以从长计议。”
尹寒有些不敢相信,微仰着脸看向男人,“程先生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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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景森叹道,“别一口一个程先生,听着太别扭。”
尹寒一怔,“对不起、我只是......”
程景森无奈又洞悉,却没有拆穿他,只是说,“小寒,你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问我,除非我觉得你知道的这个答案可能对你形成潜在威胁,其余我都会坦诚相告。等你问完以后,我能听听你的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