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你加入了秘社。”哈里斯惊讶地说。
布朗特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残酒,摇摇头:“我还在犹豫。”
“有什么可犹豫的?!”哈里斯兴奋地前倾身?体:“这是多棒的?机会?啊,你为什么犹豫?”
布朗特的?视线缓缓扫过我和哈里斯,压低声?音说:“我以前听说过一些不好的?传闻,最初还以为是谣言,但今天却发现,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布朗特慢条斯理地讲述起了一件发生?在秘社的?传闻。
“听说三年前,附近女校里一个女学生?留下一封遗书后自?杀了,因为她被骗进我们大学的?秘社,被迫做了一些事?情,自?杀事?件被报道出去后,某些人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掩盖住。”
“这是一项秘社传统,听闻是为了加强社员间联系,古时候的?年轻贵族们会?共同‘捕猎’一位年轻姑娘,并在事?后给予姑娘丰厚的?补偿,因为是‘捕猎’,所以需要一个会?反抗的?漂亮姑娘,因此不能是妓|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越听越愤怒,皱眉道:“这些疯子,居然还保留着这种肮脏下流的?传统。”
“秘社今年一共招纳了7个新人,我们参加面试时都戴着面具,互相?看不到真容。主?持会?议的?学长提到了一个人,他说今年进入法学院的?女生?就是‘捕猎目标’,成功把她骗入秘社,并让她宽衣解带的?人,就是我们这个年级的?级长,将来还会?成为社长。”布朗特停顿了一下,看着我们说:“我认为他指的?‘捕猎目标’就是我们的?同学安妮·纳西斯小姐。”
我对这个叫安妮的?姑娘印象深刻,因为她是第一个通过考试进入法学院的?女生?,虽然出身?低下,性格怯懦,但也不失为一个勤奋的?人,至少我每次去图书馆都能看到她苦读的?身?影。只是她一天到晚躲着同学,不与任何人来往,所以很多时候大家都忽视了她。
哈里斯皱眉道:“这也太大胆了,他们不怕惹出事?吗?难道就不能找个妓|女,非要找学校里的?女同学?”
“学长们当然考虑了三年前的?影响,所以不准备冒险,只是‘骗’她宽衣解带而?已,自?始至终她都不会?知?道自?己被许多人窥视了。”布朗特摇摇头说。
“那姑娘整天素面朝天,一天到晚穿黑袍,还板着脸,活像圣地里的?修女,更何况她说话做事?还畏畏缩缩的?,根本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妞,就算五官挺漂亮,那种无聊的?性格也让人生?不出兴趣,真不明白秘社里的?人为什么挑选她。”哈里斯好笑地说,“莫非那黑袍下的?身?材挺不错?”
“荒唐!我们自?小接受绅士教育,难道就培养出了一群无耻败类吗?”我愤怒地看向布朗特,“你要加入这种社团吗?我可不觉得这种肮脏的?组织能有什么前途,你不要因此身?败名裂就好了!”
“这正是我犹豫的?原因。”布朗特叹息道,“虽然我对他们反感至极,可也不能否认他们势力强大,如果我拒绝了他们的?邀请,就相?当于驳了他们的?面子,也相?当于被一个庞大的?关系集团关在了门外,为将来考虑,我左右为难。”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因为大家都知?道布朗特纠结的?事?情没错。
“你打算怎么做?”我问。
“什么也不做。”布朗特抬起那双深蓝色的?眼睛,长叹了口气说,“反正准备去‘诱骗’她的?又不是我。”
“这样?也好,拒绝入社并非明智之举。”哈里斯说。
“请你们保守秘密,我不希望流言是从我这里传出去的?。”布朗特起身?说,“好了,趁雨势渐小,我去瞧瞧我的?马。”
布朗特离开后,哈里斯问我:“杰米,你要去提醒那姑娘吗?”
“难道我不该去吗?”
“你是个正直的?人,如果打算去提醒她,我并不意外。不过我觉得与其让她知?道真相?,结果闹得沸沸扬扬,还不如让她始终一无所知?,这样?她不会?受到任何惊吓,而?大家也都开心?,不过最重要的?是,她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确定要为了她牺牲潜在的?仕途关系吗?”
我思虑许久后,沉默了下来,过了几天,我在图书馆看到了安妮·纳西斯,她坐在一张靠窗的?书桌前埋头读书,桌上摆着一摞厚厚的?法学书,她神情严肃认真,午后的?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显得那双绿眼睛像水晶一样?清澈透明。
忽然,一个男人抱着一摞书坐在了她对面。
我知?道那个人,他是哲学系的?新生?,阿尔伯特·斯洛普,是我从没有接触过的?,上流社会?的?顶层继承人。
第四十四章
“抱歉, 我忘记带墨水了,可以借用您的吗?”
我抬起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 对面坐了一位金发蓝眼的先生, 他五官深邃, 面容俊美,金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衣着也整洁体面。他面前摆着一摞书,似乎正忙于写论文,修长的手指间晃动着一只钢笔, 表情有些无奈。
“当然, 您请用。”我把自己的墨水瓶推过去。
“谢谢。”对方翘起嘴角, 声音清冷而低沉,“我经常在图书?馆见到你, 你是新生吗?我是哲学系的新生, 马修·霍普, 你呢?”
“我是安妮·纳西斯, 法?律系新生。”
他眨眨眼睛, 有些俏皮地说:“法?律系吗?看来您不仅美貌还很聪慧呢。”
我尴尬地笑了笑, 低头看书?。
晌午的时候, 一只有许多茧子的手把一个墨水瓶轻轻放在我面前, 霍普先生弯腰靠近我,压低声音说:“非常感谢, 做为回报,我请您用个午餐吧?我知道一家非常棒的餐馆。”
“您客气了, 请别放在心上。”我把视线移到书?上,不再理睬他, 摆出?了拒绝聊天的姿态。
以前我遇到过几次类似的邀约,从经验得知,你越是客气,对方?就越是纠缠,最好的办法?是明明白白地拒绝对方?。
“好吧,打扰您了。”他礼貌地道别,然后抱着书?本?离开了图书?馆。
之后我注意到这个叫马修·霍普的人每天都来图书?馆,而且每天都与?我坐在同一张长桌上,他只是偶尔和我打个招呼,剩下的时间都用在了看书?上。
我发现他看的书?很杂,喜欢研究古集,有些还很深奥,他会好几种语言,西语、伯纳语、萨斯语的原文书?都可?以直接阅读。
有时候他会向我借些小?东西,比如字典和纸张,也偶尔向我提出?邀约,但都被我拒绝了。
直到某个周末的清晨,我早早来到图书?馆,却发现有人来得比我还早,霍普先生正独自坐在一处飘窗上,窗子打开了,暖洋洋的春风吹动洁白的窗帘,把他整个人都遮住了。
清晨金色的阳光下,他穿着黑色的衬衫和长裤,披一件白毛衣,整个人看上去温暖极了。
听到动静,正看书?的他抬头看了我一眼,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轻声说:“早,安妮小?姐。”
发现他正在读《时日集》,我忍不住搭话道:“‘流连往生,不如归去’,这样春光明媚的清晨,您却在读金修斯那令人绝望的诗句吗?”
“正因为一切都在复苏,一切都欣欣向荣,所?以才要知道一切都将终结于虚无。”青年阖上书?本?,双眼望向窗外,蓝色的眼眸中忽然闪过一丝寂寥。
我莫名触动,又搭话说:“所?以哲学?家总是忧郁失落,苦恼于所?有的规律和本?质,却不肯看一眼活在当下的美景,正如你注意不到有只蝴蝶正落在你的肩头。”
青年愣了一下,侧头看自己的肩膀,那里正落着一只金色的彩蝶,它轻轻煽动着翅膀,触须微微抖动,像个偷偷与?人亲昵的小?精灵,青年的眼神有些发亮,他用手指小?心地托起它,轻轻放飞到了花丛中。
“知道吗?就像我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家伙,也有人没?有注意过我,其实我也落在她肩头很久了,一直期盼着她能偶尔看我一眼。”他深蓝色的眼眸转向我,像会说话一样,正透过那清澈专注的眼神传达着什么。
我的脸颊瞬间热得发烫,不由得垂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