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介绍自己的?时候连个微笑都没有,但?目光澄澈、婉约,像一幅油画一样,给?人?很温和的?感觉。
“你小心她哦。”杰西卡在我耳边说,“她可能会?成为我们国?家第一位女医生,胆子大的?不得了,敢一个人?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解剖尸体,她这双手摸过?很多死尸的?,你敢不敢碰?”
詹妮弗瞥了她一眼?说:“并非空无一人?,还有我和很多死人?,不知道?你这种毫无逻辑性的?水准是怎么被新闻系录取的?。”
我忙和詹妮弗握了握手,然后很无奈地看?了杰西卡一眼?,她正笑得前仰后合:“这家伙太犀利了,你知道?吗?真的?有男人?拒绝和她说话,拒绝和她共处一室哦。”
詹妮弗微微一笑说:“傲慢与怯懦是所有人?的?通病,男人?也是人?,我们要?理性尊重。”
杰西卡又悄悄跟我说:“这女人?说话爱拐弯抹角,有时候她骂你,你还要?想一会?儿才明白她在骂你。”
后来我知道?了关于珍妮弗的?事情,她父亲是富商,在女儿十几岁的?时候,就?安排她和门当户对的?朋友儿子结婚了,可过?了没几年,詹妮弗就?带着孩子跑了,她先去教会?当了助产士,又去医院当护士,再后来她考入了大学,要?做女医生。连我都知道?,女性在医学院受到了很强烈的?排斥,教授们普遍认为女性不能做外科医生,这是在拿人?命开玩笑。
有时候,当你仰望着一个很高大的?身?影时,不仅会?生出佩服,还会?生出自己很渺小的?感觉,我在面对詹妮弗的?时候就?会?有这种感觉。
她出身?富裕,却敢抛弃奢侈的?生活,独自追逐梦想,甚至在充满歧视的?环境中?奋勇搏杀,对比之下,我只是个为了让自己生活得好一点,才努力学习的?无聊的?家伙罢了,如果我像她一样出身?富裕,且早早有了家庭和孩子,一定不敢抛弃一切去追逐虚无缥缈的?梦想的?。
阳光斑驳的?午后,我们围坐在温暖的?小客厅里,聊了很久很久。
时至今日,我终于遇到了传说中?志同道?合的?伙伴,那种欣喜就?像阳光透过?窗棱落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金黄色,看?上去很温暖的?梯形一样,你会?有种感觉,唉,原来如此,我早就?知道?了,它和我所认知的?一样美好。
傍晚,我们一起用了晚餐,餐桌上杰西卡提醒了我一件事。
“圣诞后就?开学了,你们法学院大概也会?在开学前一天晚上举行学院晚宴,我警告你哦,参加时要?小心。”
我一下紧张了起来,忙问:“晚宴?什么样的?晚宴?”
“是一顿非常简单、安静的?晚餐,但?院长和所有教授都会?参加,通常每月一次,像开学典礼前的?讲话一样,挺严肃的?。”
听到这里,我的?心立即揪了起来,还强装镇定道?:“原来如此……”
实际上,一想到要?自己一个人?站在一堆不认识的?男性当中?,我就?不自觉地紧张,甚至晚餐都吃不下去了。
“你别放心太早,下面正是我要?提醒你的?。宴会?当晚,你去迟一点,新生餐桌都在后面,你找个角落坐下,千万别引人?注目。用餐完毕后,教授们会?率先离开,你记住了,教授们前脚走,你后脚就?走,无论什么人?用什么借口让你留下,你都不要?理睬,马上回宿舍。”杰西卡认真地说。
“会?发生什么事吗?”我纠结地问。
詹妮弗叹了口气说:“是新生入学的?传统,学长们要?跟新生开玩笑,有些玩笑会?开得很过?分,不适合女生参加,你记住就?行了。”
这天晚上我失眠了,今天是进?入大学的?第一个夜晚,所以我既激动又忐忑。
黑暗中?,月光清澈极了,淡淡的?光辉像流水一样洒进?卧室,洒在我身?上。
我悄悄起床,走向窗台。
窗外,一轮圆月挂在天幕中?,它静静地把?光芒洒向古典的?建筑群和宽阔的?广场,风儿吻过?树梢,却连枯叶都没有丝毫响动,寂静得仿佛整个世界都睡着了。
我跪下来,向着月光祈祷。
祈祷自己一切顺利,祈祷家人?平安。
然后我仰头吻了吻冰冷的?玻璃窗,仿佛能透过?它触及到那同样冰冷的?月光一样……
圣诞节后,宿舍里人?渐渐多了起来,但?这么小的?一幢宿舍楼,竟然连三分之一都没填满。
杰西卡告诉我,有很多名额都属于美术和音乐学院,这些女生都非富即贵,来大学的?目的?不过?是想认识更多优秀的?绅士,平时是很少来学校的?,因为她们根本不需要?文凭,最后毕不毕业都没关系。
开学前一天晚上,我换上校服,前往法学院正厅。
所谓校服,是一件长长的?漆黑色的?袍子,能把?我从?脖子覆盖到脚面,看?上去像教会?里做礼拜的?牧师一样。
一开始我没敢走进?去,因为这情形太出乎我意料了。
我躲在一座建筑后,探出头来瞭望时,看?到成群结队的?青年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色燕尾服,打着白领结,脚蹬闪亮的?黑皮鞋,非常正式地走进?了那座灯火辉煌的?大厅。
没有一个女人?,连偶尔能看?到的?女性工作人?员都没有,这情景让我喘不上气来,简直一步都没办法前进?了。
我踌躇许久,心中?慌张地像揣了只小兔子,最后望了望远处塔楼上的?时钟,再不过?去就?要?迟到了,我才咬咬牙,向着大厅跑去。
在巴巴利亚,凯洛林的?旧公寓附近,有一座非常古老的?教堂。
教堂是古典的?巴洛克设计,里面有高耸的?圆形屋顶和巨大的?白色立柱,走廊上每走几步就?是一座圆形拱门,拱门和墙壁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只是年久失修,所以墙体斑驳,露出了里面暗红色的?砖墙和灰黑色的?涂料。墙体上镶嵌着高大的?彩绘玻璃窗,每一扇窗户都讲述了一个宗教意味十足的?故事,窗与窗之间?挂着油画,都是大幅的?宗教故事或人?物?绘画。整座教堂给?人?以神圣庄严的?气息,让人?步入其中?后不觉身?心平静,仿佛受到了一场洗礼。
法学院的?正厅简直跟那座教堂一模一样,庄严到我连呼吸声都不由得变小了。
一眼?望去,里面排满了长桌,虽然有电灯,但?每张长桌都摆着烛台,烛台上插着白蜡烛,烛光晃动,照亮了桌上漂亮的?瓷器和高脚酒杯。
学生们已经就?坐了,一个个腰背挺直,安安静静。
见状,我低着头冲进?去,跑到一个角落里,迅速坐下。
第四十一章
我垂头坐在桌前, 认真盯着面前的?餐盘,本打算安安静静坐到宴会结束的?,结果却听到不同方向传来了轻笑。
“这位小姐, 您是新生吧?这里是高年级的?位置哦。”
我抬头一看, 长桌上的?人都饶有兴趣地?望着我, 其中一位先生笑眯眯地说:“新生在最?西面的?长桌,虽然我们不接纳新人,但你的?话,我们很高兴你光临这里。”
我的?脸像被火烧了一样,急忙起?身, 鞠了一躬说:“抱歉, 我这就走。”然后匆匆跑到对面, 在最?后的?位置上坐下。
这次总算没人笑我了,斜对?面的?先?生跟我打了个招呼。
“你好, 你是新生吗?”他向我伸出?手说, “我是巴勃罗·梅兹, 你叫什么名字?”
我碰了碰他的?手说:“我是安妮·纳西斯, 您好。”
周围的?人也纷纷自我介绍, 并和我握了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