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奇怪地看?着我。
而我已经笑出了眼泪,不知此情此景是否还能更荒诞,更苦涩。
“我不需要你照顾,海涅,也不应该是你来?照顾我。”
“可你需要人照顾,瞧瞧你都把自己作践成什么样了,你差点死在这栋房子里了。”
“就?算是死在这里,也和你没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他固执地盯着我,眼神有些不可言说?地冷寂。
我与他对视片刻后,一字一句道:“我有孩子了,海涅,是我所爱的人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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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了愣,转而笑道:“有孩子是好事,迈克如果活着一定很高兴,将来?我会像我父母养育迈克那样照顾这个孩子长大,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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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愤然道。
海涅忽然抓住我的一只手,强行拽到嘴边亲吻了一下,然后不顾我的挣扎伏在我耳边说?:“我说?你需要照顾,你就?需要,迈克死得太?突然,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能接受,但将来?你会接受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海涅依靠奥格莱迪将军起势, 如今将军已经式微,海涅却备受元首信任,而我只是秘书处的秘书, 如果我向人抱怨, 结果也?不过是得到一些暧昧的流言, 对摆脱目前的窘境没有丝毫帮助,毕竟哪怕元首先生?也?不会为了我去斥责备受他重用的下属。
别人都会说,一个?寡妇得到了大人物的垂青却不知好歹,甚至会有人来劝我接受这份好意,所以我没有吵闹, 而是暂时和他僵持起来。
我被带离了自己的房子, 目前被安排在一座郊区的别墅里?。
今天是临冬里?难得的晴天, 我坐在别墅花房的椅子上晒太阳。
这样寒冷的天气,花房里?却孕育着郁郁葱葱的景观,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盎然的绿意, 当?阳光透过顶层的玻璃洒满全身时, 懒洋洋的温暖让人昏昏欲睡。
我承认离开那栋房子后心?情舒畅了不少?, 至少?我不会像一具僵尸躺在床上, 但?我心?中的焦虑和悲伤没有丝毫减弱, 尤其想起目前的种种情况。
听说某些人在年少?时特别渴望得到某种东西, 却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得到, 于是长大?后就会对这件东西产生?些执念,比如在能得到时尽可能地?补偿自己。我不知道海涅是不是这种人, 但?许多年以来,他都对我有种特别的执念, 甚至到了让我备受困扰的地?步。
“我亲爱的女?士,您今天看上去好多了。”
海涅的忽然出现, 打断了我的思绪。
他站在花房后的甬道里?,半身隐藏在植被浓郁的阴影下,如犹疑徘徊的幽灵,已经融入那团影子。
我站起身来,生?硬地?对他说:“乔纳森将军阁下日安。”
海涅带着些无可奈何的微笑说:“亲爱的安妮,我真希望咱们?能像朋友那样心?平气和地?聊聊天,我每次来见?你,你都满身怨气,就好像我对您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你希望我心?平气和地?对待你,那也?麻烦你收起那些装腔作势的姿态,否则我们?的交流会越来越困难。”我肃着语气说。
他笑着走过来,在我对面的阳椅坐下,刺目的阳光下,他的脸色更显苍白,笑容也?显得更加无辜。
“装腔作势?啊……我都忘了,我喜欢的女?孩是那么的坦然和正直,讨厌任何矫揉造作的人和事情,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没有任何改变,可惜……我不一样,曾经的我是什么样子,连我自己都想不起来了。”
他就这样一直望着我,就好像无论如何都要撼动我似的,尽管我一直冷冷地?注视着他。
终于他起身告辞了:“那么我明天再来探望您,希望您的心?情能好些。”
他姿态悠然地?向我告辞,身影又隐匿在那片浓郁的植被下。
普林尼说过,忧伤有尽头,而忧虑却没有尽头,因?为忧伤是为了已经发生?的事,而忧虑的却是可能发生?的事。
想着海涅刚才的语气、动作甚至眼?神,忧虑便像阴霾陇住了我的心?头。
我不是个?能被甜言蜜语或者男人强势姿态征服的小姑娘了,我爱过,也?深深被爱过,爱一个?人的眼?神不是海涅那样,那更像一种贪婪的捕猎姿态,混杂着期待和致命一击时的兴奋感。可目前的形势是我被控制住了,所以糟糕的结局总在脑海中轮番上演。
一连三个?月,海涅频繁地?探望我,即使不来,各种小礼物也?会准时摆到我面前,有时候是份甜点,有时候是一首诗,有时候甚至是他偶然在路边采撷的一朵花,随手捡起的一片枯叶。
他总是与我谈论过去的事情,那些少?年时的回忆,那些失落的,到了嘴边却不能说出口的遗憾,在他的话语中,我们?仿佛有过一段神秘而美?好的感情,可惜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实现,而今天终于能得偿所愿了。
我们?也?谈论爱情,那个?老?生?常谈的,所有暧昧男女?都避免不了的话题。
他说他爱我,说出那个?词的时候,他的语调甚至有些颤抖,好像被禁锢的鸟儿忽然飞向了天空似的。
那种隐秘的激动之情让我惧怕,我甚至无法像过去那样明白坦率的说出,‘我不爱你,从来都没有爱过你,将来也?不会爱上你’这些话。我只是又开始夜不能寐,食不下咽,我心?里?还?在存着某种侥幸,那份阵亡名单弄错了,我的爱人还?会回来,因?为我几乎每晚都梦到他,他衣着破烂得出现在家门口,对我说‘我回来了’。
直到那个?漫天红霞的日落,周围的一切都被夕阳铺上了金粉,我站在别墅边缘的看台上俯瞰外面的溪谷,冬日萧索,残雪被霞光映红了,挂在干枯的枝头上,风一吹便簌簌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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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外套被轻轻披在我肩头,我回头时便看到海涅。
“这里?太冷了,跟我回去吧。”他温和地?说。
我望着溪谷,固执地?说道:“我想待在这里?。”
“我听说你不好好休息,也?不好好用饭,这样下去你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办,即使为他着想,你也?应该好好照顾自己啊。”
“只要你让我回家,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
“唉,我们?之间就不能说些别的吗?你对我总是那么大?的敌意,可说真的,我只是爱你,难道这也?是错吗?”
海涅的神色很温柔,那双蓝色的眼?眸像深蓝色的湖水几乎能将人淹没,在这凄凉的傍晚和冷郁的景色下,似乎只要扑到这个?男人的怀里?,一切孤独冷寂就会消失了,可以瞬间忘记所有痛苦。
可我知道那是种自我欺骗,是他的,也?是我的。
夕阳渐渐陷落,阴沉笼罩大?地?,他的面容也?变得模糊,我仰头问他,像在问自己:“你爱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