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晖不由大骇:“你含血喷人!”

桓煊道:“是真是假一年后你便知道了。”

他顿了顿道:“希望你一年后还记得自己的话。每受一分折磨,都别忘了,这是你心甘情愿为阮月微受的。”

光晕中的手微微抬起,轻轻挥动了一下。

赵清晖身边有脚步声响起。

有人用火折子点亮了墙壁上的一盏烛灯,接着是第二盏,第三盏……

很快四壁的烛灯都亮了起来,照得这间斗室亮如雪洞。

赵清晖不自觉地觑起眼睛,半晌方才适应过来,待看清自己身处何地,不由大吃一惊。

一个熟悉的声音笑道:“世子,看看这是哪里?”

赵清晖心头一突:“赵长白,你这杀千刀的狗奴!我定饶不了你!”

这是一间建在地下的石室,四壁都由厚厚的石板砌成,墙上镶嵌着一排铜烛台,当所有蜡烛都点燃的时候,这斗室便如白昼一般明亮。

烛火将每一个角落都照得清清楚楚,墙上的锁链,墙边石台上各色各样的刑具,还有渗进墙壁中洗不去的褐色血迹。

赵清晖喜欢看人受折磨,看得越清楚越好,所以他在这里安了许多烛台――这是他自己找人建的刑室,在南郊一处田庄的地下,只有他最亲信的人才知道。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被带到了这里,随即心中生出一股绝望。

这石室是他专用来折磨“猎物”的,石室建在地底深处,方圆十里都是他的田庄,不管他怎么声嘶力竭地喊叫,都没有人会听见。

而且这地方只有他最得用的亲随知道,连他父母也一无所知,更不可能找到这里来,哪怕将他在这里关上一年,恐怕也不会有人想到他在这里。

上一个最得用的亲随便是死在这里,赵长白正是在那时得知这个秘密的。

赵清晖高声咒骂道:“狗奴,我不曾亏待过你,你为何要吃里扒外害我?”

赵长白冷笑了一声,眼眶渐渐红起来:“世子自然不会将我们这些下人的事放在心上,你去年八月里打烂了一个书僮的脊背还记得吗?他伤口溃烂死了。那是我亲弟弟!”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个细口壶,走到赵清晖面前,蹲下身,捏住他的下巴,把壶嘴硬塞进他嘴里:“奴伺候世子用参汤,世子多喝点,免得一会儿砍手挨不过。到了扬州奴还要好生侍奉你,保证你一年以后平平安安地回到京城,父子团聚。”

赵长白到这时似乎才意识到他们并不是吓唬他,这一切也不是噩梦,而是千真万确的现实。

桓煊从石台上拿起一套长针,淡淡道:“听闻赵世子精通针灸之术,孤正好向你讨教讨教。”

他一边说,一边抽出针,一一刺进他的几处大穴:“听说如此一来,不管怎么受折磨,人都不会疼晕过去。”

赵清晖终于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他的脸色变得比石墙还要灰败,整个人筛糠似地抖起来,涕泪似大雨滂沱。

从来都是他砍别人的手脚,自己的手脚被砍,那滋味自然不会太美妙。

第80节

“记住,”桓煊拔刀出鞘,刀锋在烛火中闪着寒光,他的声音也像刀锋一样冰冷,“这是你心甘情愿为她受的。”

第61章 六十一

处理完赵清晖的事, 桓煊骑着马带着关六等几个侍卫回城。

天已快亮了,青灰的天幕下山影重重,桓煊打马走在山间, 就像走在一座找不到出口的迷城中。

他从那地下刑室中出来后没说过一句话, 侍卫们也不敢说话,只是静静地坠在后面, 只闻“?N?N”的马蹄声响彻在山道上。

关六郎从齐王出宫建府开始跟着他,后来又跟着他去西北,桓煊对阮三娘的感情,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但他一个王府侍卫与宁远候府的嫡小姐没什么机会接触, 只知道她生得闭月羞花,又是京中数一数二的才女。他料想着齐王放在心尖上的人,定然是美玉无瑕,出尘绝俗。

直到秋?A遇袭那次, 他才发现太子妃并不是他料想的样子, 而这回齐王设计试探,这女子更是让人心寒齿冷――她非但默许甚至撺掇赵清晖对鹿随随下手, 还在可能威胁到自己时半推半就地让人除去自己的亲表弟。

关六郎跟随齐王出生入死,见过无数凶残的敌人, 残酷的情形,但都没有太子妃叫人不寒而栗,她甚至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齐王从不缺少识人之明, 不然他也不可能以弱冠之龄统率神翼军, 他与阮三娘在太后宫中一起长大,难道会对她的秉性一无所知?

也许他一直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所以他在得知加害鹿娘子之人是赵清晖之后,立即想到太子妃也可能知情, 并且果断设计试探――若相信她品性高洁,又何须试探?

正想着,桓煊放慢马速,转过身来:“孤叫你查的事,进展如何?”

关六郎心头一突,定了定神道:“回禀殿下,属下已着人去秦州查鹿娘子的户籍和家人情况,不出一旬应该就会有回书送到。”

顿了顿道:“那日从昭应县往各条道路的车马也在查,只是时间久远,要从沿途各州县调出城门的记录,至少还需一个月时间。”

桓煊微微颔首:“好。”

关六郎两条浓眉拧得快要打结,他踌躇半晌,终是欲言又止道:“殿下,鹿娘子她也许真的……”

他们虽然按着齐王的命令尽心尽力地追查,可没人相信鹿娘子还活着,毕竟火场中抬出的那两具尸首便是明证,赵清晖的话也对得上,两个弱女子遇上三十来个贼匪,有什么办法逃出生天呢?

桓煊却冷冷地打断他:“不可能,继续查。”

顿了顿道:“这样的话不必再说。”

说罢一夹马腹,头也不回地向前疾驰而去。

关六郎低下头:“属下遵命。”

他望着马蹄扬起的烟尘,沉沉地叹了口气,不知道他还要自欺欺人到何时。

回到山池院时天光已经大亮,桓煊照旧去了鹿随随曾经住过的小院子。

枫林已染上了秋意,再有半个月就会红似烈火,可枫林的尽头再也不会有人轻轻推开木门,噙着笑迎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