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克制着自己的手不要抖,伸手把他冰冷纤细的指尖虚虚拢在自己掌心,一根一根捏着摩挲着,直到把他冰凉的指尖揉热。
苏佩和宋文从外面很快回来了,进了病房,苏佩站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过后弯下腰朝他鞠了一躬,道:“抱歉程尘,我一开始并不知道你是Omega,并且已经被……江澈终身标记了,我为我的疏忽和江澈的不负责任向你道歉。”
江澈呆愣地看着他高高在上的会长母亲低下头,握着程尘指尖的手紧了紧。
程尘微微动了一下被捏疼的手,江澈反应过来,忙松了劲。
程尘抿了抿干裂苍白的唇,“苏会长,您起来吧,不必向我道歉,是我自己选择的隐瞒。”
“不,这是我应该的。程尘,其实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不想因为Alpha对自己的压制,就成为他们的附庸,但是信息素和体型体力的差别是人类进化带来的不公平,目前无法消弭……”
程尘打断了她,嘲讽地笑了一声。
“所以呢,所以我要和强迫我的人一直绑定在一起,度过余生吗?他不是要订婚了,要出国留学了吗?我夹在他们中间算什么?既然标记了我,却装作不记得,还来找我做什么呢。不是随便玩玩吗,不是只把我当做随时可以丢弃的玩具吗江澈?”
苏佩愣了愣,眼神转向一旁的江澈,“订婚?”
江澈恨不得杀了那时候的自己,他握着程尘的手却不敢使太大的力气,语无伦次地着急解释:“我没有!我没有那样想过……我也没有要订婚,那是我骗你的,我故意说出来气你的。了了你别当真,我错了,对不起了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擦掉狼狈流出来的眼泪,“我也没有要和她出国留学,我的志愿填的是蓝海大学,通知书和你的那份一起寄到家里的,我回去拿给你看好不好?之前回家还有上次去葛念家都是为了要和长辈说清楚,根本不是去谈什么联姻留学的事。”
“我从来,从来都没想过要和她联姻和出国。”
他低头把脸埋在程尘手边,闷着哑哑的声音:“你别生气,也别再……做傻事了……我求你……我真的错了……了了。”
苏佩心里愧疚又自责,她没想到和葛家做得一个虚假约定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在外人眼里她是一个成功的联盟会长,但她却做不好一个母亲和长辈,如今给小辈带来莫大的伤害。
她颓然地闭了闭眼,对程尘道:
“我和江澈的父亲确实没有要他和葛家那个女孩儿联姻和出国,但是葛家找上来的时候恰巧你和江澈的事情在学校闹得人尽皆知,我后来问江澈,他那时……很幼稚,并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故意态度轻慢,我和他父亲为了让他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刻意模糊了和葛家的事情。没有想到会对你,还有江澈之间造成这么大的误会和伤害。我该向你道歉,对不起,程尘。”
程尘疲倦地闭了闭眼,沉默许久。
江澈亲了亲他手背,“了了……我也不是假装不记得,那天在酒吧最后你拿回来一杯酒,那酒里有问题,里面加了违禁药品,是一种强制诱导剂,可以诱导omega迅速发情,alpha迅速进入易感期,失去理智,并且有极大的副作用,会让人第二天醒来宿醉似的头痛,影响前一晚的记忆。”
“了了,我不是为自己找借口,不论怎么样,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标记了你是我的不对,让我对你负责好不好。”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那杯酒有问题?那不是你自己点的酒么,或者你本来就知道有问题还是喝了。”
“什么?”江澈皱了皱眉,疑惑道:“我一直没有点过酒。”
“那天你在包间里,你说要出去看看再喝点什么,后来点了一杯酒,让文雅姐做好了送到二号包间。你忘了吗?还是那个诱导剂的后遗症,导致你记不得那天所有事了。”
“我发誓了了,真的不是我,我那天出去是为了找子明聊一聊,那天他……因为周勤,对你有些莫名的敌意,我当时是借口说要出去是为了去找他聊清楚,至于什么点了酒还有送到二号包间的事情我从来没有做过。”
江澈放软语气,“了了,这件事我会查清楚,你跟我一起回去,我把证据摆在你面前好不好?”
苏佩站在一旁许久没说话,闻言道:“是的,程尘。你现在身体状况不太好,一个人在蓝海实在无法让人放心,回立阳给我们一个照顾你,向你认错的机会。”
良久的沉默过后。
程尘半睁开眼,看了看江澈和苏佩,缓缓摇了摇头,他说不要。
江澈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泪不受控制地从赤红的眼底滚落,他松松抓着程尘的手,额头抵在他冰凉的手背,哑着嗓音:“了了,要怎么样才能跟我回去……”
沉默。
还是沉默。
江澈滚烫的眼泪沾湿了程尘的手背,温度仿佛要透过手背薄薄的皮肤一直传递到心脏。
江澈无声地留了许久的泪,病房里的苏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此时只剩下他们两个。
一个崩溃,一个平静。
江澈抬起脸,眼眶仍然红着,泪痕被抹去,他松开程尘的手,朝他笑了笑,“了了,我还给你好不好?”
“我还给你,你跟我回家。”
程尘蹙着眉,没明白江澈在说什么,就见江澈拿了一旁桌上锋利的水果刀,毫不犹豫地用力划破自己的手腕。
鲜红的血液霎时从手腕被划开的皮肉里涌出,染红了病床上洁白的床单,咸腥的铁锈味在房间里蔓延,逐渐变得浓重。
程尘苍白着一张脸看着江澈左手手腕不断流出的带着薄荷味信息素的鲜红血液,半晌才反应过来,伸手按下床头的呼叫铃,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气抓住江澈拿着刀的手腕,声音虚弱而颤抖。
“你在做什么?江澈你疯了吗?!”
程尘手背上扎着的针因为陡然的动作被扯掉,针孔周围一片青紫,沾着红色的血丝。
江澈看到他白得透明的手背皮肤上的血丝瞳孔猛地一缩,手上松了劲,水果刀当啷掉在地板上,他因为血液迅速流失唇色苍白,握着程尘的手,声音发抖,“了了,你流血了。”
医生护士和苏佩这时从外面推门进来,一众人被病房里一团糟的景象弄得大惊失色。
程尘喘了一口气,脱力地靠回床上,闭着眼道:
“他受伤了,麻烦帮他止血包扎吧医生。”
等江澈被强硬带走包扎好伤口回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被血液浸透的床单换掉,病房里的空气重新覆盖上医院熟悉的消毒水气味。
江澈在床边坐下,小心翼翼拉住程尘的手指,抿唇看着他手背上滚针弄出来的鼓包和青紫,轻声问:“了了你疼不疼?”
程尘掀开眼皮,倦怠的眼神看向江澈被包扎好的左手腕,层叠缠绕的白色绷带下洇出鲜红的血色。
程尘的眼神上移,看着他失去血色的脸,声音低不可闻:“你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