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1)

他问完了,我疑惑地问他:“你没来过?”这超市离严行租的房子很近,我以为他会经常来。

“我……来过,”严行干巴巴地回答,“来买过烟。”

我无语,转念一想,也的确是,严行连水都懒得喝热的,更不可能来逛超市吧。

所以他这个月到底是怎么过的?在遇见我之前,他又是怎么过的呢?

我和严行到了冷冻区,我推着车,他去选食材其实根本算不得“选”,他只是看见什么想要的,就不看价钱不看分量,直接往购物车里放。我还是第一次在实际生活中见到有人如此豪放地购物,平时我和老妈一起买东西,哪怕一瓶醋,她也要在不同品牌之间比了又比。

虾仁三袋,明虾三袋,三文鱼三袋……我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严行,咱俩吃得了这么多吗?”

严行笑着说:“吃得了啊。”

我只好跟着他,任由他买。卤牛肉,里脊肉,豌豆,白菜,鸡蛋,米饭,葱,姜,酱油,醋,味精,花生油……通通买齐了。临走时,严行又去买了一个炒菜锅,一个煲汤锅,一叠盘子,两只碗。

我们两个拎着大包小包走出超市,我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锅,问严行:“回头这个带回寝室吗?”就是不知道寝室能不能放得下。

严行看向我,目光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问他。

“这个房子……一租就是半年的,”严行小声说,“所以东西可以放这边。”

什么?一租就是半年?

“那得多少钱?”我胆战心惊地问。

“没多少……”严行的声音越来越小,“三……三四万吧。”

他说完,我沉默了。

三四万,那应该就是四万块钱了。四万块钱……我上一次从自己身边听到这么大一笔钱,还是很小的时候,当时我爸刚被打了,住在医院里。有一次放学回家,我站在家门口,听见我妈哭着向舅舅借钱,舅舅说,娟啊不是哥不借给你,都已经借了你四万块钱了不是吗?明锐今年上初中了,我们家也紧……

然后舅舅拧开门逃出我家,撞见站在门口的我,他的表情尴尬极了,匆匆摸了下我的头顶,就走了。

“张一回,”严行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你……你生气了?”

他双手都拎着鼓鼓囊囊的塑料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晚上做狠了的缘故,微微弯着腰。橙黄的路灯落在他脸上,照出他一脸的小心翼翼和忐忑不安。

我没有立场生气,严行那么有钱,消费观念和我当然不在一个层次……而且,他搬出来,说到底是因为我。

“我没生气,”我双手提着东西,只好用胳膊蹭了蹭他的胳膊,“咱们回去吧,饿死我了。”

“嗯,好。”严行的表情轻松下来。

走进小区,刷卡,进电梯。我问严行:“一会儿你准备做什么?”

严行笑着一一细数:“虾和三文鱼可以清蒸,然后肉沫和豌豆一起炒吧,煮个西红柿鸡蛋汤,还有红薯……红薯我们直接放微波炉……”

严行忽然噤声,停下脚步。

我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只见一个女人,懒洋洋地靠在出租屋的房门上,身形柔若无骨。

“哟,”她头一歪,笑了,“张一回也在啊?”

是苏纹。

此时已经晚上十点过,苏纹怎么会来找严行……然而我最先想到的并不是这个问题。

我想到的第一个问题是,苏纹怎么会有进电梯的卡呢?

45

两个多小时之后,我到达安本大酒店门口。

这地方在靠近郊区的位置,离市中心很远。起初我几乎怀疑手机上查到的地址是错的,图片上这栋金碧辉煌的建筑,不该是位于车水马龙的商圈才对吗?

然而紧接着一条百度知道映入眼帘,提问者问:谁知道北京的安本大酒店在哪?

一个人在下面回答了安本大酒店的地址。

提问者追问:真的假的啊,这么偏?

回答者回复:不懂了吧,那些有钱人就喜欢挑这种人少安静的地方,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而且我听说这个酒店是会员制的,一般人想进也进不去咧。

我坐地铁,转公交,然后又步行了半个来小时,终于在一条僻静道路的尽头,看到了金碧辉煌的安本大酒店。

整个酒店大概有五六层楼高,外表刷成泛着淡淡金光的铜棕色,建筑风格是欧式的,迎面六根门柱高大森严,在窗户与窗户之间,有古希腊男神的浮雕。

旋转玻璃门前的台阶又高又长,上面铺着厚厚地毯,颜色鲜红如血。我仰头望去,几乎觉得遥不可及。

严行就在里面吗?

为什么他总能出现在令我想象不到的地方,胡同里的奢华会馆,偏僻小路上的豪丽酒店。严行就在里面吗。

我一级接一级地踏上台阶,通过玻璃旋转门,走进酒店。

地上铺着惨白色大理石地砖,门两侧各有两个身穿黑色制服的保安,我和其中一个保安对视,他只看看我,没有阻拦。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大堂的柜台前。

一个穿黑色紧身西装的女人迎上来,短发,眉眼利落,大概是领班。她向我小幅度弯腰鞠了一躬,柔声问:“先生,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穹顶上硕大的水晶灯投射下繁复的光影,好亮又好混乱。

“我……找人,”我说,“严行,严格的严,行走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