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退对上她的视线,躲避一般偏开了头,低声道:“你若是信得过我的话,你尽管往前走,我替你抵挡身后。”
沈退话音落下,年朝夕还未说什么,前方的雁危行突然一剑斩出,斩碎了无数那乳白色的怪物,随即趁着一时间没有怪物再敢扑过来的时候,直接将年朝夕拉到了自己胸前护着。
年朝夕听见他冷冷道:“她不信你。”
年朝夕听得忍不住一乐,但也没反驳。
如雁危行所说,她不信他。
当她不信一个人的时候,那人在她身后便不是在替她抵挡危险,在她看来,不信任的人在你身后才是一种危险。
在年朝夕看不到的地方,沈退看着刻意被他从头忽略到尾的雁危行,面色冷了下来。
措不及防的,他突然问:“兮兮,你这么放心的跟在他身边,那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雁危行握剑的手猛然一紧。
他看着沈退,浓烈的杀意激的他嘴角都流下一丝血来。
沈退随手抹去了那丝血迹,嘴角扬起一抹快意的笑来。
雁危行不知道自己失忆前到底是什么人,可是此刻,他居然莫名恐慌了起来。
直到……
直到他听见怀中的少女淡淡的说:“我不知道,但我也不想从你嘴里知道。”
41. 第四十一章 兮兮,你是想杀我吗?……
年朝夕话音落下, 整个困龙渊似乎都静了片刻。
雁危行那股莫名的恐慌轻而易举的就被年朝夕安抚了下来,心中因沈退的那番话而躁动不安的凶兽心甘情愿的蜷缩了回去。
他低下头,只能看到少女的发顶, 而那少女像是没察觉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一般, 寻常一般地说道:“雁道君是什么人, 雁道君这两百年里经历了什么,自然该由雁道君亲口对我说,除此之外,谁都没资格替他说他曾经如何如何, 而你沈退,就是那个最没资格的人。”
雁危行喉结上下滚动, 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年朝夕说完便随手拍了拍雁危行的手臂,道:“雁道君,怎么不动了?我们要快点儿了,这地方有些不对劲。”
雁危行突然低低地笑了出来, 轻声道:“好。”
雁危行重新动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 锐利的像是一把开锋已久的剑, 生杀之间冷漠的像只从地狱中走出来的鬼。
血色的剑势连成一片血色的天空, 满月般的剑势在这片天空中升起,月色深空交相辉映, 地狱中便升起了一轮月亮, 几乎让人不敢直视。
他们身后, 沈退抬头看着那片月色与血色交相辉映的天空, 心中泛起了近乎苦涩的绝望来。
他抱着侥幸的心理,对年朝夕说出了那番话。
然而他忘了,他所认识的兮兮从来都是爱恨分明, 她信任你的时候,身家性命交托给你也无妨,而她不信任你的时候,你在她面前就连个陌生人都不如。
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就发觉了战神之女身上这即天真又残忍的性格。
而且在她身上,从来没有所谓念旧情这三个字,她将信任收回的同时,便会强迫自己将以往的情谊也断的一干二净,对别人残忍,对自己更狠。
唯有这一点,她像极了杀伐果决的战神。
也正是因为如此,曾经的沈退一度对年朝夕抱着一分警惕,哪怕是在战神尚在,他们之间最无冲突的时候,他仍旧不能说自己曾和年朝夕交心过。
他从未见过毫无保留的信任,便也不觉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能信任另一个人到这种地步,也从没想过这种信任会落在他身上。
父母对子女尚且有所保留,夫妻之间尚且勾心斗角,何况毫无血缘的陌生人。
所谓信任带来的东西如同镜中花水中月,信任破灭那日,便是一无所有的时候。
信任组成的关系不牢固到仿佛一戳就破。
这些统统都不能给他安全感,不能给他安全感的东西,他便能毫不犹豫的舍弃。
在他看来,这世上一切的关系,都没有纯粹的利益关系来的牢不可破。
当两个人的利益彻底纠缠在一起时,哪怕彼此相恶,哪怕血海深仇,他们都最起码能维持住表面的和平。
这是最能让他冷静,也最能让他安心的联系。
就像他和牧允之。
曾经,沈退试过将年朝夕也拉进这种能让他感到安心的利益关系之中。
那可能是他唯一一次试图弥补他和年朝夕之间的越来越深的裂痕。
但那个人像一团燃烧在黑夜里的火一般,拒绝被束缚,也拒绝被安排,她燃烧在黑夜之中,看似随时都有可能熄灭,但却能在顷刻之间烧尽这世间一切污秽和不洁。
后来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邬妍,并且自以为自己做出了最佳的选择。
直到现在,曾经愿意与他分享一切的人毫不犹豫地收回了自己曾付出的信任,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
而这次,他甚至没有挽回的机会。
年朝夕丝毫不知道此刻沈退心中都纠缠着什么,她顺着自己的感觉往前走,越走,那雾气就越是浓稠,她心中渐渐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这种感觉催促着她,她突然停下了脚步,微微闭目,神情沉思。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困龙渊,便也没有人比她更能察觉此刻的违和。
困龙渊并不大,刚刚雾气升起的时候,年朝夕离那恶蛟的距离并不远。
按照他们这么走下去,横穿整个困龙渊都绰绰有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