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儒儿还是不确定这是不是梦境,他掐着自己的脸蛋,用了很大的力气,疼得他嗷嗷叫了两声。
“好疼啊”他用掌心揉着被掐疼的地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开始往床里拱,边拱还边煞有其事地继续叫嚷,“疼啊,好疼啊……”
后颈的手像是随了他的意,慢慢松了些力道,方儒儿抓紧机会赶紧往床角一钻,即刻转身靠墙,双腿曲起,抓着被子盖住自己,就露个脑袋,还双手攥着拳放在被褥上,让男人瞧见,一副有实力跟对方大干一架的架势。
他还以为男人会立刻爬上床来收拾他,结果对方毫无动作不说,反而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摆。
此刻男人跟在静安寺中见到的一样,同样穿着玄色衣裳,只不过现在穿的看起来更值钱一些,上面还绣着银色连云纹,苍劲有力的手自宽袖中伸出,垂在膝上,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对着方儒儿,它正被男人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缓慢地转着。
房中没有点灯,方儒儿仅能靠漏进屋来的月光窥得对方的神情但也并不是很清晰。
他只能判断出男人正侧着脸瞧着他,那伺机而动的模样让他想到了说书人讲过的野兽食人的故事,此刻的男人就像故事中的野兽,极具耐心,又极端危险,他觉得男人一定长着一副獠牙,能直接把人咬死的尖利的獠牙。
男人把方儒儿瞧得掌心直冒汗,令他不由蜷紧身体,身上的被子被悄悄拉高,遮住了下半张脸,只剩了一对眼睛继续“苦战”,在黑暗中毫无震慑力地跟男人对视。
他二人就这样“敌不动我不动”地僵持了不知道多久,直到方儒儿的嫩屁股坐得有些疼了,他那仅存的一丁点耐心和勇气便用尽了。
可对面的男人却像是不知辛苦一般一动不动,那虎视眈眈的视线也没半点收敛。
方儒儿躁得很,再也坐不住。
他的手正放在膝盖上,攥紧的拳头不知什么时候松了开来,覆在膝头上蹭被子在擦他的手汗。
“我……”
方儒儿投降一般先开口,声音很小,跟他的胆子似的,几乎就要不存在。
“我、”
他说话间脑袋更低,由下向上地瞧着男人,嘀咕道:“我没有跟别人讲……”
“你走罢,别来找我了罢。”
这话语间没有硬气,全是认怂。
“我也承认我是笨蛋了,笨蛋是不会骗人的。”
“你走罢,离我远些。”
男人静静听着,不吭气,不离开,也不靠近。
方儒儿有些发急,一双藏在被窝里的脚丫子这会儿正不知所措地互相踩着,大脚趾勾着另一只大脚趾,其余小脚趾用力蜷着,跟他覆在被子上擦汗的手几乎同一行动频率。
“你别盯着我了,我会生气的。”方儒儿拧着眉,擦汗的手开始揪被子,“你走罢!你好烦人,怎么梦里吵了我又来我床边闹我,你好没有礼貌!”
“你要什么啊,你要钱吗?”
随口一问的问题,方儒儿如梦初醒般支棱起来,苦闷的眼中乍现光明,他一把拉开身前的被子,身子往前倾了些,如发现什么有趣玩意一般兴奋地问男人,“是罢!给你钱你就不来了罢?”
方儒儿把被子完全掀到一边,跪趴在床,双手撑高上半身,猛地凑近男人,二人的鼻息一下子撞了个正着,把方儒儿撞得鼻子痒。
方儒儿用手背蹭了蹭鼻尖,目光灼灼地注视着男人,男人垂着眼,方儒儿微抬着下巴,这个角度很好观察男人的神情,方儒儿觉得男人的眼神很深,不能瞧久了,那地方像个会吃人的山洞,叫人心慌。
男人的唇角不着痕迹地微微扬起,方儒儿敛眸,不再看男人,也不等他回答,越过男人直接下了床,脚丫子随意地往鞋里一塞,绕到床侧去了。
侧面立着一个大柜子,柜子里放着方儒儿带过来的行李,他立在柜子前,把柜子打开,翻着被好多衣裳盖起来的银票。
虽说王爷不差钱,但方老爷和庄氏怕笨蛋儿子受委屈,万一王府的人不好好待他,那咱自己钱多,足够在京城过上一年半载衣食无忧的日子。
方儒儿摸到了一沓银票,没敢多拿,就只摸了三张,他把银票拿手里,准备转身的时候瞥见了被随意丢在衣柜内里的一个被红布包括起来的东西,大小和银票差不多,方儒儿突然想到了什么,咧嘴一笑,踮着脚往衣柜里趴,伸长手摸到了红布,直接在衣柜里把布打开,抓了一大把什么东西,接着草草整理一番,用衣裳把那红布层层盖住,合上柜门,继而转身却直接撞上一个硬梆梆的胸膛。
方儒儿吓得耸肩后退,背后碰到了柜子,他的眼神躲闪,右手迅速背后,左手举起来,三张银票耷拉着脑袋,没有在男人面前得到半点应有的尊严。
“给你,”方儒儿说,“银票,很多钱,我爹攒了一辈子的,给你。”
方儒儿偷偷摸摸地撩着眼帘看男人,月光落在他的身上,洁白的内衣晕着团柔和的光,霍祁川不动声色地瞧着那三张软塌塌的银票,视线沿着方儒儿的手腕子往下看,沿着手臂游走,又不知看去了哪儿,惹到了方儒儿,听他凶巴巴开口:“你拿钱,快走!不然我教训你!”
霍祁川眉尾一挑,总算是开了口,对方儒儿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谁告诉你我想要钱?”
方儒儿问:“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霍祁川答:“当然……是为了看看你。”
这话说得旖旎暧昧,方儒儿不懂深层意味,但他莫名臊得慌,耳根子立马红了。
霍祁川见他慌里慌张地左右乱看,脑袋瓜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笨点子,尤其是那只背在身后的右手,叫霍祁川格外在意。
突然,乱摆的脑袋瓜子猛地扬起,一对儿水眸瞪着霍祁川,一副威胁人的样子。
“你真的不走?我很厉害的,你会被我揍的。”
霍祁川不回话,不动弹。
“你!”
方儒儿气得甩手。
他突然转身,当着霍祁川的面把衣柜里的衣裳扒拉开,把那三张银票放回一沓银票之中,再把衣裳盖好。
霍祁川甚至在这瞬息间盘算出那沓银票大概的总额是多少,他几乎就要笑出声,但是嘴边的笑意已经藏不住,他想抬手掩饰一下,方儒儿却在这时转过身来,不知拿了个什么东西,直接拍到了霍祁川脑门上!
霍祁川:……
方儒儿莫名其妙开始咕哝:“南弥阿弥陀佛南弥阿弥陀佛,撒撒……”
霍祁川不知道方儒儿在嘀咕什么,但他确信自己脑门上被糊了一张黄色的符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