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先生来得快，走得也快。

吕和玉原地剧烈喘息了几声，转过身冲我走过来。梁泽立即叫了梁涿的名字：“梁涿，拦住他！叫医生进来给他打镇定剂。”

吕和玉伸手把额前的碎发向后一撸，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发红的眼睛：“我没疯！”

梁泽冷笑了一声：“疯子都说自己没疯。”

一时间我居然不知道梁泽是在骂吕和玉还是在骂自己，怔了一秒我才回过神：“……没事，让他过来吧。”

梁泽闻言气得眼眶发红：“我也养了你二十多年，我是不是也管不得你了？！”他喘得像是哮喘发作一样，“你也要像吕长明那个老头子一样一脚把我踹了么？！”

我第一次见梁泽这么凶，被他的样子吓了一大跳，还没来得及开口反驳就听到梁泽噼里啪啦开了口：“好啊！真是好！你觉得我没用了？你是不是要去找吕长明？！我不准！除非我死，你都别想从梁家出去！不，我死也要拖着你！你这辈子都只能跟着我姓梁！”

我张了张嘴，正想开口，梁诚就扑进了我怀里：“哥哥！怕！凶！呜呜呜……”

梁泽瞪了他一眼：“你闭嘴！明天就把你丢出去！当初就不该让你进家门！”

梁诚闻言哭得更伤心了，我一个头两个大：“大哥……你先别生气，你和傻子生什么气。”

不知道为什么，梁泽听了我的话反而更生气了，他气急了反倒说不出话，侧着身子从床边摸出药瓶吞了几粒药片。

梁涿慢吞吞走到我身后，把我从梁诚的怀里拔了出来。他不顾梁诚哭破天一样的气势把我笼在了怀里：“弟弟不要和傻子呆在一起，会变傻的。”

梁诚的左腿还吊在半空，他爬起来想要爬下床：“啊哥哥不要走！呜呜呜我不是傻子……”

我立即制止他：“躺好别动！”

被梁诚这么一打岔，那种本该悲伤的氛围顿时显得有些怪异，我忍了忍，干脆地开口问梁泽：“你早知道我不是亲生的？”

梁泽吃了药，看上去冷静了一点，他冷冷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

我见状只好把视线转向吕和玉：“你也知道？”

吕和玉全然没有先前面对吕先生的那股子凶劲，他白着脸张皇地摇头：“不，小梁少爷……我原先不知道的，我本来……我不是故意瞒你的，你总是不肯见我……你信我，我、我……”

吕和玉一边说话一边向前走，脚底的血全沾在了地板上，我皱着眉打断他：“你别过来了，你知道多少？”

吕和玉失神地“哦”了两声：“我、我查到了你的血型是假的，你、你的血型本来是AB，被人改成了O……梁先生的血型是O，我、我觉得奇怪，就、就去查了查……”话说到这里，吕和玉突然话音一转，“小梁少爷，你、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梁泽见缝插针：“本来就不会要你。”

我恨不得让梁泽当个哑巴，但又不能对着他凶，只好忍了忍对吕和玉开口道：“你是个人，又不是真的是我的狗，什么要不要的。”

吕和玉听了我的话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他一膝盖磕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我听见声音眼皮子狠跳了一下：“你的腿也不想要了？！”

吕和玉却像没听见一样几步爬过来拉住了我的脚：“不行！你不能不要我！小梁少爷，说好了的！你说好了的，你不能反悔！我不要做人！”

要不是梁涿抱住了我，我差点被吕和玉拽着脚扯到了地上，我急急开口：“你起来！你给我起来！你像什么样子！”

吕和玉抱着我的小腿不撒手：“不行！不行！”

我没有病，差点也要被吕和玉气出病来。等到我觉得小腿发凉时才注意到吕和玉哭了，我气到恨不得骂脏话：真是岂有此理！

刚才梁泽说他是疯子，果然他就是个疯子！

吕和玉仰起头，露出一张被泪水打湿了眼睫的漂亮脸蛋，哭得好不伤心。我忍了又忍，终究没有出口骂人：“你先起来，脚底不是破了么？先找医生看看，我没有不要你。我有说我不要你了吗？”

吕和玉闻言抽抽噎噎地站了起来，他伸手想要摸我的脸，被抱着我的梁涿嫌恶地侧身躲开了。吕和玉还要再上前，梁泽已经扔了药瓶子过来：“滚！别碰我弟弟！”

药瓶的盖子没拧紧，药片噼里啪啦砸了一地。

一时间，梁泽的骂声、梁诚青蛙叫一样的哭声、吕和玉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和药片落了满地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繁杂又吵闹，仿佛我不是在病房而是在闹市。我耳鸣了一瞬，实在是忍无可忍：“都闭嘴！”

本局最佳·似傻非傻的梁诚/装模作样的吕和玉

梁泽：气疯了甚至忘记了自己的人设。

一百一十七

150

等吕和玉的脚底板被医生简单处理完，梁诚和梁泽也闭了嘴之后，我终于觉得病房里能待人了。

我坐回轮椅上，把梁涿也赶到了一边，心里总算舒畅了。

这回我不打算问吕和玉问题了，他颠三倒四根本说不出个什么。我看向梁泽：“……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忽然觉得有点滑稽，本来是我这个鸠占鹊巢的人该被质问，没想到现在却反了过来。

梁泽的视线微微下垂，顿了一下才慢慢开口：“小浮，哥哥对你不好么？这种问题，知不知道又有什么所谓呢。你知道的，哥哥喜欢你，就只是因为你是你，我……”他见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闭了嘴，片刻后接着开口，“简单来讲就是父亲在你出生之后把你和吕和玉掉了个个。那时候吕夫人刚去世，吕长明只请了保姆来医院照顾孩子……那个保姆被父亲收买了，等吕长明处理完吕夫人的丧事后，就已经是换过的孩子了。”

“你早就知道？！”

梁泽急忙道：“不是，我也是你十岁的时候才发现的……”

我更生气了：“我十岁你就发现了？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你把我当什么？！”我一直以为我和梁泽是兄弟乱伦，还觉得梁泽是真心把我当弟弟，结果到头来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我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你连二哥也没说？！”

梁泽动了动唇：“我、我不敢说……我怕你跑了。”他似乎一点也没觉得自己错了，反倒向我分析道，“你也看到吕长明那个样子，你不能回去，他不会好好待你的。现在梁家都是你的了，你不能回去，你不是喜欢这样的吗？你走了哥哥该怎么办……你不能走的。”

梁泽说服了自己就像是把我也说服了一样，他抬起头望向我：“小浮，你不会走的，是不是？”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觉得他不可理喻：“你嘴里究竟有没有半句真话？”

梁泽被我问住了，好半天才开口：“以后不会骗你了……”

我不信梁泽说改就改了，但我也没继续抓着这件事情不放，问了另一个问题：“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几乎是同样的家世，为什么要拿自己的儿子去换别人的儿子？

梁泽含混地说了一句：“父辈旧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