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泽的声音很轻,仿佛怕稍微重一些就要把我吓到了。我还没有开口,梁泽就已经手臂穿过我的小腿抱起了我,我此刻才感受到了几分真实,有些恍惚地伸手抓住了梁泽的衣服:“大哥?”
梁泽轻轻地应了我:“嗯。”
我本该像害怕梁诚一样害怕梁泽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感受到梁泽胸腔震动的幅度,我的心里却不可思议地定了下来:是梁泽,他居然真的来救我了。
我一时间有些困惑:可是为什么?
我没有问,梁泽也没有主动说,他低低同我说着话:“哥哥是不是来得有些晚了?”他的语调似乎是在忍耐些什么,“哥哥总告诉你不要相信别人,不要一个人出门,你为什么总是不听呢?”
平时听到这些话我就该生气梁泽的指手画脚了,可在这一刻我却有一种眼眶发酸的泪意,我偏过头将面埋在梁泽的衣服里。我本该什么都不说,但心中压抑不住的委屈和难过让我别捏地开了口:“你跟他有什么区别?”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我就有些后悔了,我怕梁泽恼羞成怒丢下我,也怕打碎了这一刻缥缈的关心。
梁泽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我被人骗了。”他停了一下,“对不起,我……”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迷茫,“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你好像,从某一天开始就忽然不喜欢我了。”
七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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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梁泽说出的那句话,我忽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他似乎真的是发自内心的疑问,我却依旧能回想起那些年他表面一套内里一套的样子,所以我才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来救我。
好在梁泽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他踏着透过窗户照进来的月光向外走了出去。我也终于在月光的映照下看清了他的脸,梁泽看上去很疲惫,面色有些不正常地发红,嘴唇却毫无血色。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触手的温度烫得我哆嗦了一下:“……大哥,你在发烧。”
梁泽恍惚了一阵才低下头,他轻声开口:“是吗?”说完这句话,他又抬起了头,“没事的,回去吃点药就会好的。”
听他这么说,我也不好再劝下去。更何况,我与梁泽的关系还没有亲密到互相关心的地步。
走出屋外时,晚风吹得我有些冷,下一刻梁泽就弯下腰把我送进了车里。我的屁股挨了皮质的坐垫顿时有些发麻的痛,有些狼狈地向里滚了一圈。梁泽伸手挡在了另一侧的车门上,才没有让我的额头直接撞在车门上。
我小心地看了一眼他的脸色,怕他从我的动作里看出些什么。但梁泽什么都没有说,他把我抱了回来,让我侧着大腿靠在他的怀里。
我心脏跳得很快,片刻后我才听到梁泽低低的声音:“要是医生来了,也让他给你看看,好不好?”
我如同被人浇了一桶凉水,面色变得有些僵硬:我差点忘了梁诚是怎么把梁泽引过来的,他怎么会不知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
梁泽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小浮,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我握紧了拳头:是,我当然什么都没有做错,错的是梁诚、是梁泽。
我心中忽然又对梁泽生出了怨恨:要不是他,我怎么会沦落到如今的境地?他才是让我倒霉的始作俑者。
我将自己怨毒的眼神藏在黑暗里,不想让梁泽看见,心中却恨不得他也像我一样尝尝被人踩在泥里的滋味。
但我没想到我的想法不过一闪而逝,却实现得这么迅速。
我先是听见了刺耳的刹车声,紧接着是世界仿佛被颠倒了的错觉。还不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被梁泽紧紧压在了身下。即使如此,在剧烈的冲撞感之下我依旧有一种五脏六腑都被搅到了一起的幻觉,眼前像是被打翻的颜料一样,五彩斑斓的光晃个不停。
这种扭曲的错位感似乎持续了很久,又似乎只是几秒内发生的事情。
我在耳鸣声中逐渐听到被模糊了的人群的喊叫。我试着睁开眼,却被眼前的血污糊住了眼睛,但我的头部明明没有痛感。
片刻后我才从被鲜血打湿了的睫毛下看清了眼前的景象,这确实不是我的血,而梁泽身上似乎破了个大洞,以至于我有一种被温水浇了一身的错觉。
我被梁泽的体重压得动弹不得,口中赫赫喘着气,在应激的反应下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大哥……”
梁泽没有给出我回应,我只能从他颤动的胸膛判断出他还活着。
起初梁泽血的温度是令人心惊的热,随着时间的流逝却变得有些凉人。我感受着这一变化,从嗓子眼里卡出一个个的字来:“救、救命……”
我有些后悔了,我不该咒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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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听到救护车的鸣笛声和梁诚惊慌失措的呼声:“哥哥!”
我没有力气给出回应,只听到陌生人的声音:“诶!轻一点,先把这个人的手掰开……怎么回事,他抓得太紧了……”
“……小心一点……他骨头断了,不要让肋骨插到肺里了!”
“哥哥?哥哥!”
“……”
七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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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救护车的小床上,还没有到医院,我就已经在车子的颠簸和鸣笛声中醒了过来。
视线尚未聚焦,我已经听到了梁诚慌乱的声音:“哥哥,你醒了吗?”
我没有回应梁诚,我先是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令我奇怪的是,除了一些隐隐约约的刺痛,我没有从身上感觉到什么剧烈疼痛的部位。我想要从小床上坐起来,梁诚立即凑过来扶起了我。
我看了看四周:“大哥呢?”
梁诚回答我:“他在另一辆车上。”
我摸了摸自己的胸腹,没有摸到明显的伤口,甚至连我的腿上也只是伤口并不吓人的擦伤。我的心沉到了谷底,想到自己昏过去之前听到的那几句话,我猜想梁泽现在的状况恐怕撑不得好。
我转过头阴沉地盯着梁诚:“是不是你?”
梁诚愣了一下:“什么?”他反应过来我话里的含义后面色继而变得惨白,“哥哥,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做的!车上有你,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我冷笑了一声:“车上有我又如何?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