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那位匿名来实习的少年说过,自己所尊敬的父亲就像太阳一样明亮。”
“他希望成为月亮,虽然不那么耀眼,却也能够多少反射出一点太阳的光。”陈顺哲看?着?孔国明越发惨白的脸色,声音中透出悲哀,“我?们就把那艘崭新?的邮轮取名为银月号。”
“什么?”孔国明骤然直起身子,呼吸急促,他似乎差一点就要冲上前去抓住陈顺哲的衣领,但还是克制住了,声音却止不住地发抖。
“这艘银月号……是为了纪念小辉制造的?”
“是的,我?们都未曾忘记他。这八年来,我?们一直在用自己的方法?希望他的在天?之灵得到慰藉,我?们感激他。”
“我?以为…我?以为你们早就没把他的死放在眼里?。”孔国明伸出宽厚的手掌俯身捂住眼睛,“我?以为你们的恐惧是因为你们把他赶下船,心怀愧疚……”
“这八年来,我?确实也是愧疚的。”杨柳红着?眼眶说道:“所以我?才把这个故事写成书,希望警示更多的人?。我?总在想,当?年要是能救下他就好了……妮可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当?年她原本打算直播说出事件的真相,却受到威胁,没能成功。”
“怎么会…你们都…不是小辉的仇人?吗?那我?的复仇计划…我?,我?都在做些什么啊……”
老船长雄壮如同大山般的身躯此?刻间?轰然倒塌,他跪倒在地,却流不出一滴泪,只是痛苦地号泣着?。
“我?竟然想杀掉当?年小辉用命救下的人?。”他的声音苍老的仿佛一个垂暮老人?,沙哑得不成样子。
“到头来……却是我?玷污了这艘为了纪念小辉而造的船。”
“轰!”剧烈的爆破声在船舱外响起,玻璃碎裂的声音紧跟着?传来,紫色的雾气自地板缝隙处弥漫。
“斯科莫德撑不住了。魇境的反馈正在加剧。”宋以辞推了推镜片,看?到周围的人?们身上纷纷出现异状,他自己的衣领上也沾了不少血。
“真实”的银月号即将显现。
“看?来你们几?个小伙子刚才和我说的是真的。”周必横看?了看?自己西装下摆开始出现的血迹,面容显出几?分释然:“这里的银月号只是虚拟的幻境,真正的我?们早已死去。”
“虽然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至少我们把想告诉老孔的话都说出口了。”曾安看?了一眼自己逐渐发青发胀的手指,跟着?笑了笑:“我忽然想起来了,老孔,在银月号上的时候,我是自己掉到海里死的,还好没让你费心,哈哈。”
“老曾……”孔国明怔怔看着?他络腮胡下逐渐青白下去的脸。
“没想到我?们的畏惧根本就是徒劳,实际上大家早就都是已死之人?。”杨柳和韩灵儿对视一眼,拉住彼此?带血的手。
“你们说,等到我?们的灵魂也去了那个地方,我?们还会再见到那个男孩吗?”
“其实你们现在就能见到。”齐沅站在沙发后方,轻轻说道。
“什么意?思?”众人?不约而同抬起头,停下了对自己身体变化的观察。
“抱歉,之前没有把全部?的事情告诉你们。”齐沅朝他们露出微笑,“霍光,就是孔辉,当?初决定牺牲自己拯救他人?的那位少年,他也在这里?。”
众人?又是一惊。
之前他们在后甲板以及周遭的海面上混战时,乘客们全都躲在各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船员们也都瑟缩在各自的工位上,对于?船上的异常他们虽然有所察觉,却并没有人?真正敢出来一探究竟,自然他们也就对和斯科莫德结合的霍光一无所知。
能够接受现实中的自己早已身死,如今的自己仅仅是被困于?幻境中的灵魂已经很不容易,如今齐沅又抛下一道惊雷般的话语,令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愣在原地,包括此?前霍光出现时被斯科莫德保护着?,意?识模糊的孔国明。
“我?儿子还活着??”
他暗淡的眼眸忽然变得极亮,冲上去就要抓住齐沅的手,被后者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您自己去见见他吧。”齐沅说着?,又看?了看?其他人?尚未散去的释然,诧异和恐惧揉杂在一起的脸,带着?陆准和宋以辞率先走出房间?,只留下一句话。
“只是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孔国明率先反应过来,连滚带爬从地上站起来,跟在齐沅后面追问:“你等等,做好心理准备是什么意?思?我?儿子他真的在这里?吗?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孔船长,回答您的问题之前,我?想问您一个问题。”船外的打斗更剧烈了,船体来回倾斜颠簸,齐沅单薄的身影在狭窄的客房通道里?晃晃悠悠,灯光打出他纤细蝴蝶骨的轮廓。
“孔辉从小除了体弱多病,还有什么不同于?常人?的地方吗?”齐沅在船外迭起的轰鸣震颤中尽力保持声音的平稳,“或者经历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事到如今,他唯一还留在心中的疑问就是,霍光是如何和斯科莫德结合的。
如谢临他们所说,这样高等级的邪兽,以钻入人?类灵魄中的邪气为生的种族,出于?什么原因才会愿意?和一个人?类少年共生,并且反过来用力量帮助他增强自己的魇?
孔国明显然被齐沅和目前事态八竿子打不着?的问话搞得一愣。
他宽阔的肩膀顿了一下,也明白以齐沅他们对事态的关注和实力,并不像是会在这种时候开玩笑的人?,便簇起浓眉思索了一会儿,终于?在一行?人?摇摇晃晃越过客房区域,来到被触手毁得一片狼藉的大厅里?时想起了什么。
“小辉小时候除了身体弱些,别的没有什么独特?之处,也就是水性也比较好,像我?。”他的声音还带着?之前因为情绪崩溃导致的嘶哑,音量却很足,在嘈杂的环境里?听起来也毫不费力。
“唯一算得上奇怪的是在他大概八岁左右的一件事。”
“我?们家以前就住在靠海的地方,小辉每天?放学写完作业都要去海边玩一会儿,但是有一天?,他回来得格外迟,手里?还抱着?一个不知哪里?捡来的大桶,盖着?盖子,里?面晃荡得厉害,装满了水。”
“我?和他妈妈都觉得奇怪,问他桶里?是什么,他死活不肯说,遮遮掩掩就把桶往自己房里?的浴室放。”
“后来我?实在好奇,趁小辉上学去的功夫,进了他房间?打开盖子看?了看?,结果里?面除了一桶沾满海腥味的水,什么都没有。”
“我?不信邪,后来的几?天?每天?都抽空偷偷去看?那个桶,永远都只是一桶水,偶尔浑浊些,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再后来有一天?他放学,突然就把水桶神神秘秘地抱出家门,回来的时候手上便空了,什么也没剩。”
“等他大一些,上初中的时候,我?和他妈妈问起这个事情,他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决定把他的小秘密告诉我?们。”
“他说,那只桶里?曾经装着?他的一个好朋友。”
第058章 粉红海(完)
“小辉很认真地告诉我?们, 他和那位朋友在海滩上遇见,他说朋友受了伤,他就把?他带到家?里, 用自己平时生病治疗的各类药物?胡乱帮他疗伤, 竟真的治好了他, 随后,他就和朋友道别了。”
“当然, 我?和他妈妈都只当那是小辉想象中的故事,是他编的而已?……”孔国明粗糙的指节磨蹭着?下巴,“毕竟他小时候常常住院, 没什?么好朋友,幻想自己有个?神秘的朋友, 也不算奇怪,只是那空水桶确实离奇,我?也就记到了现在。”
装了海水的“空桶”吗……
“也许孔辉并没有骗您。”齐沅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