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会不自觉地注意到美丽的事物,并加以猜测或联想。

贺靳屿身材高大,面容冷峻,安安静静站在那就足够引人注目,说话时更是叫人移不开眼睛。那张脸放在一众明星里都毫不逊色,更别说现在围在他身边的全是普通人,简直是一幅活生生的对比画。

余扬还没来得及往下想,交接完工作的贺靳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定在他身前,静默等待着对方发现自己。

“走吧。”

余扬错愕:“走?”

贺靳屿坐进驾驶位,见余扬还傻愣在原地,不耐烦地降下车窗:“速度。”

到底以前被对方帮过,贺靳屿这么一催,余扬身体比大脑率先作出反应,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贺靳屿注意到余扬不自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余扬两只手规规矩矩放在腿上:“就是感觉..屁股底下怪滑的。”语毕又觉得这话听起来太奇怪。

贺靳屿也没笑话他:“因为车座用的都是小牛皮。”余光瞥见少年去碰那片皮革,又补充道,“摸起来很像人皮。”

那只手立刻放回膝盖上,老老实实不再乱动。

这尊大佛说话真是吓人的很。

贺靳屿开车时目标感很足,不像单纯在带着自己遛弯,余扬忍不住开口:“这是去哪儿啊?”

“吃饭。”

“吃饭?”

余扬压根就没想过会再次撞见贺靳屿,更别提跟贺靳屿吃饭。

他甚至是头一回踏足a市湾区。湾区满是娱乐消遣的富人,奢侈品店比裕岭的小吃店都多。

贺靳屿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下车后径自朝一处走去,余扬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最后硬着头皮跟了上去。人家都说吃饭了,那就是吃顿饭,怕什么!

目的地出乎余扬意料。

那是一家装修很普通的店面,挂在门口的招牌写着“兰亭”二字。

兰亭很小,里面甚至只容得下贺靳屿、余扬和厨师,但布局又显得意外宽敞,整体环境素雅舒心。厨师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热情地朝贺靳屿打招呼,两人似乎很熟。

“贺先生今年不是一个人呀?”中年男人面相和善,鼻子上架了一副眼镜,看见余扬很是吃惊。

贺靳屿微笑着侧身,让余扬坐去靠里的位置:“嗯,带了一个朋友。”

余扬别扭地坐下,心里腹诽顶多几面之缘,但是被大人物如此“亲近”地称呼又生出几分奇异的快感。

“你好呀,我是汪师傅,兰亭的主厨兼老板。”

兰亭是私厨,吃什么全看汪师傅今天有什么食材。

余扬的手机叮了一声,是外婆发来语音消息。手一撇,转文字不成反而直接将内容放了出来,清清楚楚。

“扬扬,今晚什么时候回家呀?要不要给你留门?...”

赶忙按停。

“大过年的,不回家?”大概是吊灯光线太暖,贺靳屿的声音隐隐带了温度。

高中男生的心思太好咂摸,贺靳屿看男生眉头紧锁的模样就猜到几分。大抵是家里氛围不好,心里郁闷、生气...可这个年纪心高气傲,问了也不见得会回答。

同贺靳屿预料的差不多,余扬选择回避这个话题:“你...您不也在外面吗。”

“工作原因。”贺靳屿冷下来,“不用那么严肃称呼我。”

大过年的还在外面忙工作,肯定是家里没有人在等他。

程薇光是打理那么点生意就忙的焦头烂额,何况贺靳屿管着那么大个集团呢?这么想,贺靳屿也没有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没过多久,汪师傅端上来一碗暗红色液体,杯口嵌几块香橙苹果,薄荷叶似是点缀,如小舟漂在表面。醇厚的果香蔓延在余扬鼻尖,仔细闻,丝丝甜味夹杂其间。

汪师傅看见余扬好奇的模样,笑道:“这是煮红酒,贺先生每年都爱喝的。”

贺靳屿抬眼:“试试?”

余扬挣扎一番:“不用...”

“怕了?”

十分辛辣的挑衅至少落在余扬耳朵里是种挑衅。

余扬将腰板挺得直直的:“我干嘛要怕?”

贺靳屿只是置过来一杯舀好的红酒。

余扬咽咽口水,仿佛对方推给他的不是一杯可口佳酿而是一封战书。他小心翼翼捧起那只晶莹剔透的杯子,不想露怯,便装着豪迈的大人样子将酒液一饮而尽,谁知这副模样就像只被逼急的羚羊。

那只干干净净的水晶杯被“哐”地放回桌面。

小羚羊昂起头看向敌我不明的贺靳屿,眼里塞着满当当的傲气,虽然明面上跟贺靳屿客客气气的,但那表情分明在说:别惹我。

贺靳屿不紧不慢,再次斟满那盏空杯。

“热红酒度数很低,”贺靳屿动作慵懒,宛如一只悠闲休憩的黑豹,“但照你这个喝法也得醉。”

贺靳屿轻易削去小羚羊几分傲气,好整以暇地品起红酒,经过长时间沉淀的馥郁香气在味蕾上蔓延开来。

“而且你这种喝法,简直是在糟蹋罗曼尼康。”汪师傅用的是贺靳屿存放在兰亭的特级干红,他贯爱收藏这些。前年在法国结识酒庄主人后,许多珍品都被他收入囊中,这瓶便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