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有福正闭目给沈玹切脉,又翻看了一番他身上渗血的伤痕,肃然道:“的确是中毒的征兆。”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沉。
“他说那是北狄人的一种暗器,银丝线吹毛断发,锋利无比,却没想到丝线是有毒的。”说到此,萧长宁的喉头哽得慌,“能知道是什么毒吗?”
吴有福道:“需找到那残留的暗器研究一番,方知是中了何毒。殿下莫慌,属下已命人去取银丝暗器了,当务之急是先给厂督止血消炎,否则这失血过多不说,伤口还会溃烂,危及性命。”
“本宫曾知道一种剧毒,毒发时状若风寒之状,数日便能使人急症暴毙而亡,且药石无医……”
萧长宁红着眼睛,十指紧紧地绞在一起,“本宫本不愿多想,可沈玹此时初发之症亦是风寒,实在叫本宫难以心安。”
那毒曾是废太后曾赐予她,命她用之毒杀沈玹的。当初她并没有用的上,如今在见沈玹中毒的症状与废太后曾经赐予的那瓶毒如此相似,且废太后的女儿萧万安又和北狄人搅和到了一起……种种迹象,实在是不能不让人多想。
方无镜忍不了了,狠声道:“殿下莫怕,待我去牢狱中审讯一番,定叫那北狄蛮夷开口说出解药的下落!”
林欢点点头:“我也去!”
两人身形一闪,便带着浑身戾气冲出殿去。
吴有福并未阻拦他们,而是安慰萧长宁道:“许多□□初发的症状都像是风寒,有轻有重,不一定就是殿下口中的那种剧毒。您放心,用毒解毒是属下的专长,且厂督福大命大,自会逢凶化吉。”
萧长宁点点头,伸手给沈玹掖好被子,怔怔地望着他苍白深邃的眉眼,终是没忍住落下泪来。
她飞快地擦拭眼角,坐立难安,起身道:“这里劳烦吴役长照看,本宫去养心殿走一趟。”
当初拿了那瓶毒后就被沈玹逮了个正着,情急之下她将毒-药塞给了萧桓。若沈玹真是中了那种奇毒,只要从萧桓那儿要来毒-药研究,是否就能找到破解的方法?
她脚步匆匆,几次险些跌倒,搀扶着冬穗的手走到养心殿的时候,冷汗已打湿了鬓角,一半是因为极度地担忧,一半是因为身子大悲大忧之下着实不太舒服。
养心殿内,萧桓的脸色也不太好。
他显然是一宿未眠,眼底有着一圈淡淡的青色,原本圆润的少年脸也瘦削了不少,透出几分忧郁的锋芒来。
见侍从通报,他从书案后抬起眼,见到门口面色苍白的萧长宁,不由一惊,起身道:“阿姐,你的脸色怎么这般苍白?”不知道是哭过还是什么原因,他的声音沙哑得很,像是被粗纸打磨过。
昨日萧桓是独自一人从月牙湖回来的,皇后梁幼容不见了踪迹。回来后他便一直郁郁寡欢,伏案狂批奏折,将自己折腾得憔悴不已。有官员问他皇后的下落,他只说自登基以来朝堂动荡、颇多灾祸,皇后心系苍生大业,自愿去城外山寺中吃斋念佛三年,为江山社稷祈福。
百官知道祈福许是个借口,萧长宁也明白他们之间必定是另有隐情,然而今日匆忙来此,她却顾不得询问萧桓与皇后之间发生了什么,只直截了当地问他:“皇上,去年秋废太后梁氏给我的那瓶毒-药……就是想用它来毒杀沈玹的那瓶,可还在你这?”
萧桓拉满血丝的眼迟钝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有些惊异于她为何会突然问及此事,想了想才说:“阿姐将它给朕的那日,朕便将其丢进了藕池中,想必早已溶解随水流一同淌走了。”
萧长宁眼中闪过一丝枯败,空洞道:“丢了么?”
她的脸色实在太过糟糕,连萧桓见了也忍不住心生恻隐,询问她:“阿姐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问及此事?是否出什么事了?”
萧长宁摇摇头,只对萧桓道:“你该好生歇会了,这样迟早会熬坏身子的。”
萧桓并未回应,仍望着她,敏感地察觉到了不详之气,颇有些刨根问底的打算:“阿姐有事瞒着朕,朕如何能安心歇下?听太医院说沈提督身子不适,可好些了?”
萧长宁一顿,随即扯了扯唇角:“好多了,退了烧……睡上一觉便能大好。”
萧桓观摩着她的神色,良久才故作轻松地弯了弯眼睛:“那就好,等朕轻松些了,便去看你们夫妻。”
萧长宁点点头,心事重重地出了养心殿。
现今的唯一的期望,便是祈祷沈玹所中的毒并非废太后梁氏所给的那一种,祈求吴有福能早日配出解药来……
正心绪复杂头昏脑涨,忽闻远处有人唤她。
萧长宁从冗杂的思绪中抽身,抬眼望去,只见越瑶一路疾驰过来,神色惶急道:“殿下!你们家沈玹可还好?”
“越姐姐……”
“沈玹也受伤了对不对?那他可有发热风寒、渗血不止之症?”
萧长宁一怔,愕然道:“难道你也……”
“不是我!是温陵音温大人!”
越瑶着急地打断她,“方才我去太医院问药,太医院的人诊断为风寒之症,还说真是巧了,沈玹也染了风寒,可我总觉得不大对劲。沈玹和温大人同时被北狄的暗器所伤,回来便流血不止,高烧不退,绝非风寒那么简单!”
越瑶的语速很快,听得出温陵音的状态并不比沈玹好。
若说之前萧长宁一个人还能硬扛着,现在多了一个与她同病相怜的越瑶,她心底的那一丁点强撑的镇静顷刻崩塌,鼻根一阵一阵发涩,回过神来时已是视线模糊。
“暗器上有毒。”
萧长宁哽了哽,以掌覆在眉眼上,任凭泪水划过脸颊,“我们该怎么办呀越姐姐?”
第71章 解毒
温陵音还在锦衣卫总府躺着,身边除了粗手粗脚的下属, 连一个体己的人都没有, 只有越瑶每日陪伴照顾。
从宫中告别萧长宁回来, 越瑶便一直是神魂游离的状态,直到恍恍惚惚地走到温陵音的住处, 她这才猛地回神,随即捂着闷疼的胸口长叹一声。
萧长宁告诉她:划伤沈玹和温陵音的银丝上涂有毒-药, 且这种□□毒发的症状与她所知的一种剧毒极为相似, 毒发时状若风寒,药石无医, 数日便能使人暴毙……
“药石无医啊……”越瑶仰天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双目空洞无神,心想:若真是中了此毒, 温大人岂非只能活上数日了?
明明是那么强大又那么好的一个人, 为何偏偏要遭受这般无妄之灾?
一想到温陵音很可能英年早逝,越瑶便忍不住酸涩了鼻根。她拼命仰着头, 将眼底那丝不知名的伤痛压下去,不住地深呼吸, 直到身后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
“越抚使?”负责温陵音生活起居的亲侍端着一盆被血染红的水,朝伫立在庭院中的越瑶道, “您又来看指挥使大人啦?”
越瑶掩饰似的揉了揉眼睛, 笑道:“是呀, 温大人好些了么?”
侍从将血水泼掉, 回应道:“方才清醒了一小会儿, 正在喝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