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1 / 1)

她微微动了下手指,不太灵活,但也还行,不妨碍拿刀。

“我?们?要守多久?”柳玉兰垂头将东西收起来,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只一瓶通用的止血药和?大团的纱布而已。

“不知道,”楚火落坐起来了些,让自己能更舒服地靠在墙上,“同十一哥学兵法?时曾听过些,一年半年都有可能,端看我?们?能撑多久了。”

柳玉兰抱着东西坐在她身边,肩并着肩,也不在乎脏不脏了,总归二?人身上都是血污,混来混去也没有办法?比现在更差了。

“药不够了,粮草也不太够,”柳玉兰苦涩地弯了弯唇角,“我?与老侯算了一下,至多再?够撑三天的。”

身边人并未说话,柳玉兰便轻轻靠着她的脑袋,继续说了下去,“打仗可真难啊!我?还以为,会?像我?们?原先攻下寨子那么简单不瞒你说,我?原先还烦呢,我?们?的庆功宴要在哪摆,应当摆多少桌,桌上置办些什?么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上次抢来的东西里,还留了块上好的绸布,我?都已经裁好了,等再?添些绣花,制成成衣,你在宴席上一穿,不比县令老爷还要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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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火落牵了牵唇角,“就在县衙前那条长街上摆宴,有什?么上什?么,衣裳也别?忘了,等打完了,这南沛就是我?们?的地盘,手底下管着七八百号人,我?便是这的新县令了。”

柳玉兰愣了下,定定地看着她,忽而低低地笑起来,只那双眸子,比任何?一刻都要认真,“对,你要当上新的县令,然后……”

“然后,当第一位女将军,第一位女侯爷!”

楚火落接着说下去,眸光往外望,外头是横尸遍野的废墟,是死局,也是生路。

她忽又想起阿爹那时的话来,当了兵,命就不是自己的了。

不对,一点都不对。

她从未有过如此刻般将性命紧紧攥在自己手里的感觉,不会?失在枕边人的算计中,不会?丢在未谋面的权贵上,不会?被流言蜚语逼迫着,不会?被世俗偏见?驱赶着,在这儿,她的每一次心?跳都是鲜活而炽烈的。

她会?死,死在她握不动刀的那刻。

但只要还握着刀,她的命就没人能够取走。

“大邺的皇帝卖了我?们?,我?们?就不向朝廷讨封了。”楚火落忽然想通了许多,开口道,“哪有被卖了还帮人数钱的道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个?皇帝看不上我?们?,那就换一个?看得?上我?们?的当皇帝。”

柳玉兰被这般惊世骇俗的言辞震了一下,讷讷道:“你的意思是?”

“我?们?,反吧!”

*

时值上巳节,最宜郊游踏青,想来其余地方定是有漫天的纸鸢翩跹,写着诗句的新叶随水流去,文人墨客登高?作赋,河畔立着窈窕佳人,唯独不似南沛,个?个?门窗紧闭,寂得?如同一座空城。

今夜无月,整片夜幕笼罩着,伸手不见?五指,只城上的一根根火把仍亮着,在深沉的黑色中飘来荡去。

城门撑开一条细小的缝,从里头探出来一人一马,消匿在浓重的夜色里,而后,现于某处戒备森严的营帐。

“你们?这最大的官是谁?校尉?将军?”

回应她的是重重兵刃,只肖一声令下,她就会?被戳成筛子。

马上的人却无半分惧意,轻嗤一声,解了披风,将随身的长刀丢在地上。

“去替我?传令,清岭寨柳玉兰前来拜会?。”

066 求援

军营向来是那些男子驰骋的地方, 柳玉兰还是第?一次有幸入内参观,虽然脖颈上架着两把刀,不太方便转头就是。

许是她上回生擒校尉的战绩太过卓越,这些兵卒上了一百二十个?心, 面对她这么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 竟还前前后后围了八个?士兵, 押着她步入中央最大的营帐。

为首坐着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生了一双鹰目,紧紧地盯着她,面无?表情?地挥了下手,那些利刃才纷纷入鞘。

面前站着的姑娘虽是一身素色衣裙, 但偏偏生了敷顶好的相?貌, 明眸皓齿, 雪肤t?花貌, 便是面上有几分憔悴, 也只衬出几分病西施的意味,若非一早知晓她是山匪, 只怕他也要被哄骗过去。

“听过你的威名, 今日一见, 传言不假, 确是个?世间少有的美人, 难怪连粮草都能骗了去。”

明夸暗讽, 柳玉兰在心底轻嗤一声,面上却?不显, 牵出个?得体的笑?, 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贸然上门, 还请这位将军见谅,莫要计较。”

那人淡淡地挪开目光,显然不吃这套,低头翻看?着桌案上的军报,一副大忙人的样子,态度轻慢,“说事。”

柳玉兰正要开口,那人忽而又?补充一句,“若是和栾奉有关的,就闭上嘴,我?不可能同意的。”

她被噎了一口,只觉得面前这人也不像面上那么正经,用脚想也该知道,世间哪有女子会纵马一天一夜赶来,冒着人头落地的风险,来求人首肯一桩婚事?便是那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子上这样写了,她都要觉得蠢得倒胃口,更?何况是她本人呢?

“将军放心,与?他无?关。”

那人翻页的手一顿,眸中略划过一丝诧异,凝眸望过来。

“将军可对南沛有意?”柳玉兰小心地瞧着他的神色,尽量装出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来,“将军志在嘉水,若能入南沛县驻扎,自?然比这荒郊野岭好过百倍。”

她拱手俯身,“我?清岭寨上下,愿尽数归顺于将军的溧阳军,并将南沛县拱手相?让。”

“这般优渥的条件,倒真像是天上掉馅饼。”军报被合拢搁置在一旁,他似笑?非笑?地开口,“几位莫不是想故技重施,再窃第?二回军粮吧?”

“真把我?当?那两个?白痴戏耍不成?”

声音忽而震怒,带着浓重的杀意而来,那张乌木桌案肉眼可见被砸出了几道裂痕,柳玉兰眼瞳一缩,心头微颤,眼前人与?那可随意哄骗的栾奉毫无?一点相?似,是真正的从战场里拼杀出的人屠。

她不由?得萌生出点胆怯,可事到如今,难道还有她退步的余地不成?

她与?溧阳军的过节大着呢,半数军粮被夺,还险些死了个?校尉,便是被抓去当?场杀了祭旗也无?甚奇怪,就算这些人吃斋念佛、不欲杀生,侥幸放了她出去,可南沛县孤立无?援,不日就要被狄戎的铁蹄踏破。寨里的兄弟姐妹死绝了,楚火落和蔺师仪也没了,她一个?人苟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退不得,不仅不能退,还非得带着溧阳军一起围攻狄戎不可。

“将军明鉴,先前诸事只是一点误会,为表投效的诚意,我?们愿将粮草尽数奉还。”柳玉兰声音微颤,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心一横,继续许诺,“若将军仍不满意,可杀了我?,也算为栾校尉讨回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