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1 / 1)

直至,篝火不再困于火把,四处蔓延,烧亮了半边天。

055 窃粮

“走水了!”

火焰席卷而来, 吞吐着的火舌大肆舔过周遭的一切,把能烧的、不能烧的一并笼罩在赤色的光中。帐篷倾塌的声音,焚烧爆裂的声音,急促的脚步声, 慌乱的呐喊声交织在一处, 难分彼此。

以至于, 在一众奔逐的身影中, 亦无人有暇关注到一个同样逃窜着的人。

楚火落夺了马,扬手挥鞭,那马却畏惧着火光踟蹰不前,她索性丢了鞭子, 缰绳在左手缠上?几圈, 右手摸下?鬓间的银簪, 狠狠地地刺向马腹。受惊的马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 抬起?前蹄, 一路狂奔,终是踏着灰烬, 闯出了重重火光。

马蹄碾着尘土, 惊走一路的飞禽走兽, 她低伏着身子, 竭力让自己不掉下?去, 勒紧马头, 让它朝自己想?要的方向奔去,每当耳畔的风声渐弱时, 便用簪子再刺上一个新的窟窿。

殷红的血濡湿草叶, 五脏六腑似乎都被挪了个遍,可此刻, 断不能停下?。

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

月冷清辉,无人赏。

一排排竹筏沿水而下?,寒凉的水透过竹子,浸湿鞋袜,侵染裤腿,半湿半干的山匪们却只顾着将粮草扔上?竹筏,一袋接一袋,装到实在装不下?的地步,才用竹篙一撑,给后面的竹筏腾出位置。

丑时已经过半,岸边的麻袋也只剩零星几袋,被一个健壮的山匪三两下?砸上?竹筏,震出大圈的涟漪,这便?,可以撤了。

蔺师仪望向身后尚无动静的林子,微微蹙眉,“留一排竹筏,其余人先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于是那些个偷渡而来的匪,又纷纷渡去,静水流深,只消那点清浅的涟漪散去,就彻底抹消他们曾造访的痕迹。

那处亮如白昼的天?空渐渐暗了下?去,定然是贺修文反应过来,带兵折返。被遣去报信的芽儿倒是不必担心,趁兵荒马乱之?际逃跑,在后方失火的情?况下?,叛军自没有心思去漫山遍野搜寻一个七八岁的稚童,而后寻到水路等着,自有路过的山匪将她捎回寨里?。

唯一还未脱身的,是楚火落。

这个计划并算不上?多缜密,不过是借着校尉家眷的名头在军中肆意行事罢了,加之?,他们二人看?上?去实在没有攻击性,这才轻易得逞。

栾奉早早地就被柳玉兰的信约到镇上?,不到明日午时,决计赶不回来。再将司光霁带出去,让芽儿用一早准备好的信物进军营求救,引开贺修文。营中留守的士兵被佯装进攻的山匪引去大半,解决完司光霁的楚火落回营纵火,蔺师仪则带领潜伏的山匪偷运军粮。

计划皆已落成,只差最后安全撤离。

蔺师仪攥着腰间的刀柄,紧盯着那片寂静的林,试图从每一片风吹草动中寻出她的身影。

明月西?潜,手心竟已渗出了薄汗,从未有一刻,觉得时间如此难熬,每一次的呼吸都变得无比漫长,直到一声马鸣,这场焦急的等待才落下?句点。

只是还未等他彻底放下?心来,望见林间奔逐的马儿,他顿时瞳孔一缩。

缰绳几乎是已嵌进手心了,楚火落却无暇顾及那点磨破皮肉的疼痛,大约是她下?手太狠,身下?的马不堪经受折磨,决心与她同?归于尽,饶是她竭力拉拽着,马头却仍要往树干的方向撞去。

一次、两次,楚火落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遏制下?它寻死的举动,她死死地攀着马脖子,却抵不过那马四只蹄子一并颠簸着,要将她甩出去,她努力地扒在马背上?,再得空抬眸时,粗壮的树干竟已迎在眼前。

该弃马而逃。

可上?一刻还保她平安的缰绳,此刻却成了索命的枷锁,怎么都挣不开。

下?一瞬,眼前闪过一抹银光,她甚至未来得及看?清割绳的刃是刀是剑,便?被扑了下?去,在粗砺的山道上?滚上?几圈,细碎的砂石、轻薄的泥灰皆被惊起?,她却没有一点疼意,只是被小心地拢在一个温热的胸膛。

她缓缓地睁开眼,那匹马已折断了脖子,匍匐在地上?,马蹄微动,发出低低的呻吟,而后没了声息。

她看?得有些出神,一只手轻轻抚过她的后颈,“摔疼了没?”

她愣愣地摇头,继而反应过来,慌忙地从他身上?爬起?来,“你呢?有没有事?”

那人握着她的手借力起?身,齿间溢出一点闷哼,呲牙咧嘴地活动了下?胳膊,“还成,不严重。”

蔺师仪弯身捡起?刀,收进鞘中,将那排竹筏下?水,牵着她坐上?去。

枕眠星子月随行,同?水流去,自会?归家。

直至此时,窃粮计划才彻底完成。

蔺师仪一手枕在脑后,躺在竹筏上?,任由微凉的水浸透衣摆,也懒得动弹,只是微微阖眼,看?向边上?的姑娘。

姑娘出门时编好的小辫子已彻底散了,凌乱地黏在脸颊和脖颈上?,钗环不知是丢在哪出处树下?,发间只剩下?在镇上?买的那支簪子,那细细长长的流苏还与她柔软的青丝缠在一处,她蹙着眉,极不耐烦地解着,却越解越乱,几乎被拽成个死结。

她索性就不解了,从怀里?摸出匕首,打算直接割断。

刀刃方出窍,就被轻轻地压回去。

“我?帮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仔细想?了想?,一块长一块短的头发实在有损她山匪头子的颜面,楚火落点点头,把匕首收了回去。

再抬眸,却见他仍躺在那一动不动,不满地催促起?来。

那人却扯了扯她的袖口,示意她也躺下?。

“刚刚摔疼了,起?不来。”

楚火落一时语塞,盯着那人怎么看?也不像是重伤至动弹不得的样?子,但碍于现在是自己有求于人,只能顺从地躺下?去。

她侧着脑袋枕在他的胸膛,耳畔除了潺潺水声,又多了砰砰的心跳声,与她的交缠在一起?,不禁把呼吸都放至最轻。那人应是已经开始解了,将发丝一根一根从流苏上?剥离下?来,指尖不时触碰到她的耳垂,带来一点痒意。

大概是那流苏缠得太紧了,似乎解了很久很久,久到眼前的星月都隐去,催着她进入梦乡。

*

许是离开了危机四伏的军营,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楚火落睁开眼,未见明媚的日光,而是一只离得极近的、宽大的手掌。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睫毛便?顺着她眨眼的动作在那只手心里?挠了挠,那只手才后知后觉地撤了开了,随后响起?一道略带哑意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