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会,我们是正经的生意人?,心善得很,就算只一个护卫,也定然会把客人?平安送出去。”
毕竟,护卫是他们的人?,山匪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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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的生意做得蒸蒸日上?,山上?的楚火落状态却不?太好。
只凭一点药粉去应付几寸长?的伤口,实?在有些勉强了?。是以,当被她委托来帮忙换药的柳玉兰掀开她的衣领、解开斑驳的纱布时,眼瞳不?禁瑟缩一下,指尖微颤,怎么也不?敢落到那道?狰狞的患处。
伤口感染了?,暗沉的血和微微泛黄的脓水一并往外涌着,只是看着,便让人?感觉自己的肩胛也隐隐作痛。
“怎么这么严重?”
楚火落顿了?下,含糊地回答:“不?小心沾了?水。”
柳玉娘于?医道?上?也不?过是个门?外汉,仅止步于?风寒喝姜汤,重症熬鸡汤的程度,陡然让她上?手,也不?过是将药粉撒得均匀些,换上?干净的纱布,将伤口重新绑起来。
“这样下去可不?行,不?去大夫那仔细瞧瞧,定然好不?了?。”
“嗯,我知道?。”楚火落整理好衣物,额间?已渗出冷汗,唇色发白,怕是刮阵大些的风,便能将她从山顶上?吹下去,“我今日便去,寨子里就劳你多看顾一二。”
“你一个病患,还操心这些做什?么,寨子里好好的,哪那么容易出事?”
柳玉兰瞥见她身上?仍是一件茶褐色的粗葛短袄,腰间?挎着把闪着寒光的屠刀,再加上?凌厉的眉眼,颊上?细长?的疤,怎么看都不?是个好人?的模样。就这,还要进城看大夫去,只怕一脚刚迈进门?槛,就被官府的人?给捉了?去。
“你先等等。”
柳玉兰在里屋翻箱倒柜,寻摸出一件珊瑚红襦裙,又?拿出幕篱和面纱凑成一套,“换上?这身再去,别让人?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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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里的姑娘不?少,出门?摆摊、上?山采野菜、溪边浆洗衣物,哪哪都能瞧见,是以,出来个带着幕篱的红衣姑娘也不?算突兀,至多有些奇怪,她怎么一个人?上?路。
虽说寨子里缴获了?几匹马,但楚火落还是牵着驴出门?,一来骑马太过招摇,二来,她着实?不?能算是会骑马,不?过是骑过罢了?,还是在有人?帮忙的情况下。
离这最近的镇子还是清水镇,骑驴过去,约莫两日。
楚火落坐在驴背上?,右手拽着缰绳,左手捏着一块烧饼往嘴里送。饼是厨房的秀婶做的,放了?熏制的腊肉,鲜切的嫩笋,再添上?几粒茱萸祛寒,按理说味道?应当极好的,偏她的舌头享不?得福,半块饼下去,只觉得噎得慌,半点儿?滋味都没尝出来。
她伸手去拽挂在驴脖子上?的水囊,却牵动了?肩头的伤,浑身一颤,僵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呼吸。低伏着身子,继续伸长?手指往前够,好不?容易够着了?,那驴子却大摇大摆地越过一个小水洼,指尖一滑,水囊直直地往下坠去,她下意识追过去,这下好了?,摔得鼻青脸肿的除了?水囊还要外加一个她。
可惜了?玉娘借给她的这身衣服,要是磨出个大口子,也不?知能不?能补好。
她慢吞吞地想着,身子实?在没力,只消极地等着落地再爬起来,却被突然冒出的一股力量扶住,她睁开眼睛,连那只水囊也被完好无损地拎住。
她接着那股力重新坐直了?身子,还不?待开口,水囊便被拔开木塞,送到她唇边。
她只需微微低眉,含住壶口,清凉的水便缓缓流入唇齿间?,解救了?干渴的舌,竟还尝到了?些浅淡的甜。
“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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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将水囊收回去,插上?木塞,重新挂回驴脖子上?,顺手又?拉过缰绳,沉默地走在旁边。
楚火落垂眸望过去,五六日未见,那人?脸上?的齿印已消退干净,那双眸子里没有常见的笑?意,只是冷冷淡淡地映着前路的草木,连两道?眉也是微微蹙着的,端得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此刻却在为她牵驴。
“你怎么来了??”
那人?攥着缰绳的手紧了?些,咬牙将头拧到另一边,语气不?善,“我身为寨子里的二当家,护送大当家有什?么奇怪的?”
“嗯,不?奇怪。”
她点点头,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却被那人?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显然,气更甚了?。
她还是少说些为妙,免得火上?浇油。
空气一时间?沉闷下来,只剩下驴蹄读不?懂人?情世故,每一步都重重地踏下去,听得人?厌烦,把每一次呼吸都拉得无限长?。视线里那棵歪脖子树还未走到,就好像已经煎熬了?两天两夜的光景,直到边上?那道?身影开口,打破僵局。
“什?么时候受的伤?怎么没告诉我?”
自那日争吵后,已好一段时间?没见,楚火落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只干巴巴地回答:“一点小伤,不?必在……”
“这还算是小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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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忍不?住质问道?,可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控,闭上?嘴巴,低头往前方走着,只在肚子里生着闷气。
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对不?起,我一时情急,语气不?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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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
山道?上?再次静下来。
因着伤口感染,楚火落烧得有些晕晕乎乎的,合该闭上?眼不?管不?顾地睡一觉,目光却忍不?住往前边那个清冷的背影上?飘。
眼下这种关系,是她想要的吗?
分明?同行,却客套、疏离。
应该是吧,正常的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关系便该是如此,如他们先前种种,才是逾矩,至于?她心头的一点失落,大约是还不?太习惯?
她这般安慰着自己,眼皮子一阵一阵往下压着,重逾千斤,连带着眼前的画面都一闪一闪的,一会儿?是蔺师仪,一会儿?是望不?到尽头的黑暗。
“疼不?疼?还受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