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 / 1)

蔺师仪便猫在灶底下添柴加火, 楚火落则坐在小马扎上, 继续捧着?那根小蜡烛。

“呼”

楚火落愣愣地眨了下眼, 蜡烛,灭了?

她拧着?眉望向?罪魁祸首,准备兴师问罪,那人丝毫没有认识到自己的罪过?, 一脸无辜地把她拉近了些, “坐过?来, 这儿暖和。”

而后, 随手把她的蜡烛抽出来, 搁到一边,带着?她的手凑到烧得正旺的柴火面前, “怎么出去一趟就冻傻了?有?火烤, 还抱着?蜡烛干什么?”

她撇了撇嘴, 竟也说不出的一二三来反驳, 只眼?巴巴地望着?那只只剩食指长的蜡烛, 不自觉叹了口气?, 再睁开眼?睛,却发现蜡烛被塞回了她的手里。

“要不要我再给?你点上?”蔺师仪用手指轻点了下她的额头, 声音颇为无奈, “家里还剩三根蜡烛,够你烧一阵了, 不行就等开春了,再去买,嗯?”

楚火落摇摇头,把蜡烛装进?自己的钱袋里,和零散的几个铜板住在一屋,“我就要这个。”

蔺师仪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用木箸去搅和锅里的晚餐,小声嘟囔:“果然是冻傻了……”

穷人的日子总是极其?潦草的,拮据到他们这种地步就更是如此,各自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粥下肚,这个年便算是过?完了。

蔺师仪收拾着?碗筷清洗,顺道催她快些去休息。

“对了!”楚火落转身到一半,又?硬生生地转回来,眸中是散碎的欣喜,“我带了酒回来,过?年了,喝酒庆祝一下?”

“……行。”

于是蔺师仪又?把泡在水里的碗捞出来,倒上楚火落急急忙忙从外面端进?来的酒。

酒是一种浑浊的褐色,不时能看见一点谷穗在里头漂浮,许是搁在外头淋了雪,端在手上沁人得很,索性连坛带碗,一并放灶上烤烤。

“这个看起来好?像不太好?喝。”楚火落两手撑着?下巴,表情凝重地盯着?正在加热中的酒,早知道还不如带猪下水回来算了。

蔺师仪杵在边上,往灶底添一根新柴,虽说他从前常喝酒,但长成这样的酒,委实还是第一次见,“兴许,喝起来味道还行呢?”

他摸了摸碗沿,确定温度差不多,这才端出来递给?她,“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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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火落接过?来,先试探性地用舌头舔了一口,没觉出什么味儿来,这才又?含了一口进?嘴里,登时一张脸皱成了苦瓜的模样,勉强咽了下去,却被呛得直咳嗽,“这怎么,又?酸又?辣的?”

“酸?”蔺师仪俯身,顺着?她手中的碗沿浅尝了一口,“发酵得有?些过?了,快成醋了。”

他犹豫着?轻拍了下她的脊背,帮她顺气?,“不好?喝就别喝了,别勉强自己。”

“不行!”楚火落心痛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碗,“这可是我拿猪下水换来的,怎么能浪费?”

说着?,她便要怀着?壮士断腕的气?魄将?面前难喝的汁水一口闷。

“等等,”蔺师仪把灶上的另一碗酒端下来,坐在她旁边,“说好?一起喝的。”

碗沿与她的碗沿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祝楚火落,岁无虞,长安宁!”

楚火落想不出那么复杂的祝酒辞,凭着?她贫瘠的学识支吾了半天,“祝将?军……”

“不是将?军,是蔺师仪。”他纠正道。

“那,祝蔺师仪,无病无灾、天天开心、长命百岁!”

分明是窝在简陋的厨房,穿着?单薄的衣衫,凭借灶下的柴火驱寒,喝着?最低劣涩口的酒,但一切,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

蔺师仪大概只能尝到碗里的酸涩,边上的楚火落却已是实打实的醉了,歪着?脑袋靠在他的肩上,小脸红彤彤的,许是被外头的雪冻的,许是被柴火映衬的,许是被酒滋生出的醉意弄的,又?或许是,他想看见的。

他喜欢的漂亮姑娘正倚在他怀里,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那漂亮姑娘缠着?他的手,蹙着?眉头,说着?胡话?,“等春天,我努力挣钱,把这买下来,我们一直、一直住在这里,好?不好?,将?军?”

他拧起眉,想往她的脑袋瓜上敲两下,到底还是没舍得,轻叹了口气?,把人抱起来,“你总是记不住,不是将?军,是蔺师仪。”

末了,却在为她关上房门的时候,补充上最后的回答。

“……好?。”

……

大年初一,从给?里正交年贡开始。

将?瓦罐翻倒,把所有?的铜板凑在一起,这便是他们要交的年贡了。不等里正挨家挨户上门来催,蔺师仪自觉地把钱送过?去,待他回来时,还没见着?楚火落,大约是宿醉未醒。醒酒汤现在是没那个条件了,姑且进?厨房把粥煮上。

“阿楚,起来吃饭啦!”

蔺师仪往门上敲了敲,只是里面一点回应都没有?。

行吧,每天早出晚归的,多睡会儿t?也好?。

磨蹭到午时,蔺师仪干脆把粥盛出来,预备送进?她屋里。

“阿楚,醒了没?先吃了再睡?”

“阿楚?你再不说话?我进?来了?”

蔺师仪拧着?眉,犹豫地将?门推开一条缝,“楚火落,我真?进?来了!”

他犹豫地走?进?屋子,把粥放下,一眼?就瞧见了楚火落,还是昨天他把她塞进?被子里时的那副模样,只是脸好?像有?些过?于红了,眉头微微蹙着?,较往日要憔悴许多。

用手背探了下额头的温度,果然发热了。

楚火落只觉得昏昏沉沉的,耳边似有?什么声音,虽竭力想去看看,可怎么也掀不开宛若千斤重的眼?皮,嘴唇动了动,可喉咙里却像有?一团火在烧着?,好?半天也只发出了一点无意义的、破碎的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