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师仪默了?下,试图回想惨死在他?手上的亡魂,哪个、不,哪些是这人的亲眷,但,想不起,记不清,他?只t??能干巴巴地回应,“我奉命讨伐狄戎,收复失地,手上沾了?狄戎人的血,在所难免。”
“是狄戎人就活该死吗?”
“他?们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你有什么?仇、什么?怨,只?管冲我来?就好,凭什么?要伤害一群无辜妇孺?”
如同一头嗜血的猛兽,便是被捆住手脚仍不死心地想要朝他?猛扑过去,却不知哪飞来?一块石头,正中这野兽的脑门。
“他?们不死,难道我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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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火落冷笑一声,拄着刀从枝叶间走出来?,毫不意外对?上了?一双狠戾的眸子,“既然是你的家小,自然该由你去为他?们伤心难过,凭什么?要我们一群外人操心,难不成妻妾是我们的,孩子也是我们的?”
“如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我还真是第一次见!”楚火落越说越气,想到?自己拼命护着的、竭力养活的娇贵人,被这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贼人指着鼻子骂得狗血淋头,她便冷静不了?一点,一脚踹到?他?腹间,将人踢出三?四?尺远,又继续追过去要将他?毒打一顿。
“他?说的也有些道理,是我……”蔺师仪扶着树干站起来?,话未说完,就捱了?一记眼刀。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说的话能有什么?道理?尽是胡说八道!”楚火落连着刀鞘一并往这贼人身上抡去,浑然不顾他?张嘴要说什么?,只?管把他?所有的话都打成不成调的哀嚎,“狄戎人无辜,我们大邺人就不无辜了??你的妻小可怜,我的家眷就不可怜了??”
“天?底下的可怜人多了?去了?,凭什么?我不先可怜我的家眷,要去可怜你这个狗东西的家眷?”
“为什么?要杀狄戎人?简单得很,因为我们是大邺人,只?要一日狄戎未入大邺的辖下,我见一个杀一个,见一窝杀一窝,满意了?吗?”
脚边的哀嚎声渐弱,她却犹不解气,往他?背上又补了?两脚,袖口却忽然被人拉出,她这才拧着眉望过去。
“好了?,人都已经?晕了?,再这样就被你打死了?,先留着带回去拷问,之后再……”
“你还好意思?说,我就是一会儿不在,你就被这种货色欺负成这样!他?的妻小多可怜同我有什么?关系,我的家眷才是最可怜的。”
蔺师仪怔了?下,眼睫轻颤,不自然地挪开目光,“哪有比这个的?我很好,哪有什么?可怜的?”
“就有!”楚火落抚上他?的脸颊,把那双闪躲的眸子掰回来?,“你都没几件新衣裳,一根簪子戴了?一个月,没有钱喝酒,也买不起那些花里胡哨的吃食,怎么?不可怜了??”
他?不由失笑,“只?是些身外之物,不重要。”
“人活着,不为身外之物为什么??为每日吃糠咽菜、挨冷受冻地去死吗?”楚火落反驳道,“我说好要养着你的,金为床,玉为枕,一两金一尺的衣料,三?百两银子一顿的伙食,虽然现在没有,但你再等等,我定会挣来?的!”
“你是我养的娇贵人,就该那样活着才对?!”
明月在天?上,不,在他?的眼前,在他?的怀里。
喧嚣的蝉鸣难入耳,他?只?听得见自己雀跃的心跳,他?俯身,在漂亮姑娘的唇上落下极清浅一吻。
“……那就重要。”
112 夤夜爬床
胥江郡的内务由庚夙派来的新郡守接管, 因着百废待兴,郡守府里一天到晚人来人往的,蔺师仪这个?伤重需静养的人就被安置到邻街的宅院去,楚火落自然跟着换了落脚处。
只是该处理的事务还是得处理, 便只能骑着马两?边跑, 好在现在城中秩序混乱, 无人管她街市纵马这点小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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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马拴进马厩, 踏上长廊,楚火落本要往左迈的步子犹疑一下?,转向右走去。
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从那个刚好够她侧身而过的缝隙里溜进去, 扑面而来就是一股浓重的药味, 磨成沫的药粉、碾成碎的药膏、熬成渣的药汁, 数十种药掺杂在一起, 仅是几个?呼吸, 便让人从里到外都是泛着涩的苦味。
桌案上的香炉里燃着一点红光,丝丝缕缕的白烟向周遭游去, 她?在原地停了一会儿, 数着床榻上人平稳的呼吸, 猜想他?应当是在这安神香里睡着了。
她?这才大着胆子往里面去, 外衣搭在架子上, 屏住呼吸, 从床尾靠膝盖一点点往里挪,好不容易钻进被窝, 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 就听得旁边一道?温和的声音。
“不是嫌热,还钻过来做什么?”
楚火落面色一僵, 尴尬地出声:“你、你还没睡啊?”
偏那?人丝毫不肯给她?递台阶,漫不经心地开口:“睡了,但被某个?人吵醒了。”
“我的动作已经很?轻了!”她?扭过身,侧卧着对?他?,明明她?才是偷溜进来的小贼,先生气的却是她?,鼓着两?个?腮帮子,像一条刚被捞上来的河豚,要是能咬上一口,味道?肯定?又鲜又嫩,只可?惜他?现在被缠了半身的布条,还上了夹板,动弹不得。
蔺师仪只好用手指去勾住她?的手指,温声哄道?:“我知道?,只是榻上摸过来一个?人,我怎么着也要醒的,况且,醒来见见你,不是很?好?”
于?是漂亮姑娘的气消了大半,挤到了他?的枕头上靠着,额头贴着他?的脸颊,手指顺着那?些厚重的纱布数过去,他?身上被捅了几个?窟窿,越数眉头越皱,仗着没人来瞧他?这个?病恹恹的伤员,便往他?的下?巴上啃了一口。
“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知道?早些说,路上便发热了,还险些从马上跌下?去,大夫说再拖延下?去,就该给你办后事了!”
“……一时不慎,丢了兵器,再和他?打难免吃亏些。”蔺师仪自觉理亏,不敢就此?争辩,转而使起苦肉计来,“我都这样了,阿楚心疼心疼我吧,好不好?”
所幸,这计策向来是管用的,用以惩罚他?的尖牙换成了温软的唇瓣,他?侧过脸,回吻过去,终在苦得难以下?咽的药味中品到了丝丝缕缕的甜。
两?人依偎在一处,那?些个?旧创新伤,好像也不怎么疼了,又或只是因他?无暇顾及,毕竟此?刻,他?满心满眼都只剩下?与他?同床共枕的心上人。
“我明日?要随世子出去。”楚火落突然道?。
也不能算是突然,她?斟酌了许久,可?再怎么拖延,总是要说的。
“嗯,也是该准备攻打幽云,乘胜追击。”蔺师仪云淡风轻地回答,可?被褥底下?与她?交握的手却悄悄收紧了些许,“你右臂、侧腹的刀伤要记得勤换药,别一忙就忘记了,还有那?天夜里是不是扭伤了脚……”
“一点小伤,没两?天就好了,才不用像你一样得躺十天半月才能出门!”楚火落轻哼一声,把这人喋喋不休的话堵了回去。
空气一时便沉寂下?来,只剩两?道?清浅的呼吸声。
炉里的安神香还在燃着,楚火落却生不出一点睡意,两?只眼睛睁了又闭,闭了又睁,大概是被这个?娇贵人传染了,也想说些矫情的话。
“我没法儿陪你一块儿养伤了,你留在胥江要好好的,别再被人欺负了,哪有你这样骂不还口,还觉得人家骂的有道?理的傻子啊?”
“银子放在床底下?,应该够花。”
“有什么事就让阿蒺和芽儿去找那?个?新郡守,我现在是大将军了,你是大将军的家眷,他?肯定?要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