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的回答没等到,便被新迈入门槛的人捷足先登,“嗯,糟蹋了好些胭脂水粉。”
上妆人立时丢下了那?些瓶瓶罐罐以及甚是?不服气的庚夙,将特意带来的匣子递过去,“十一哥,我跟着军医学着做了好些药,你在这守城,兴许用?得上。”
“好,多谢,”柳玉兰到底是?身手平平,此次深入敌营,免不得让人多关切几句,“随身的兵刃可带了?还有醒神的药也备些,注意安全……”
“咳咳咳!”
“何时出发,随行的还有谁?”
“咳咳咳!”
蔺师仪深吸一口气,忍着把那?花花绿绿的人丢出去的冲动,沉声问过去,“有事?”
被衬得如同?孤家寡人的庚夙横眉竖眼地?挤进两人中间,阴阳怪气的,“一同?去幽云的还有我,怎么没有人关心关心人家?还有,那?些特意做的药,怎么没有我的一份?”
蔺师仪拧眉扫了一眼,而后选择绕开两步,在堂下落座,“栾奉呢?他比我先回来,怎么不在?”
“哦,去军营喊人了,”庚夙兴致恹恹地?坐下,“此次我准备装扮成被贩卖进幽云的舞女,我在那?边有个?内应,届时会寻个?由?头,把我们献给幽云郡守,只是?这次带出来的人没有一个?会跳舞的,听?闻你营内新收了些人,没准儿能有合适的。”
“自常宜入幽云需十日?,到时溧阳已经发兵,我这儿兵马不足,虽打不下胥江,但可同?步施压,应当能让你谈判时的筹码多些,”蔺师仪冷静道,“你此行若是?顺利,可直接改旗易帜,于幽云招募士卒,合围樊川,绝了狄戎的归路。”
“上一任左屠耆王被我杀了,听?闻他们又立了个?新的,狄戎单于总共三子,这次我们把剩下两个?也铲除,老单于后继无人,狄戎自生内乱,可保边境十年无虞。”
庚夙点点头,“嗯,司将军那?已经派人去擒右谷蠡了,那?洛桑你也见过,当初来宫宴上献舞的那?个?,除了张脸能看,其才学远不如他的兄长乌日?图,应当不会失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去军营寻人的栾奉回来,身边跟着个?穿着布衣的姑娘,蔺师仪望过去,瞧着倒是?有几分眼熟,便见那?姑娘利落地?行了个?军礼。
“小?人曲曼荷,曾在郡守府上习了两年舞,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庚夙支着下巴,不看她,反倒看向蔺师仪,“你觉得她如何?可堪大任?”
曲曼荷不由?得将头压得更?低了些,指甲深深地?陷入手心,死死地?咬着下唇,一颗心上上下下地?跳着,如同?一只被豺狼追逐的兔子,惶恐不安。
她心知自己在蔺师仪的印象里绝对不好,又是?不知羞耻地?自荐枕席,又是?利欲熏心地?不择手段,她承认,她当时确实动了歪心思,毕竟如此位高权重?还罕有的宽和良善之人,她便是?在他身边当一个?洒扫的侍女,也好过在外头当一个?任谁都能踩两脚的孤女。
可是?如今不同?了,她进了军营,同?营的什长就是?那?位威名赫赫的楚副将的手下,一手大刀使得极好,听?闻也不过学了数月。那?她若努力些,便是?在军中谋个?最低的伍长的职位,每月的月俸便不少了,走?出去还能听?别人尊称一声伍长,岂不威风?
偏偏她每日?里起早贪黑练了半月,在对打中仍是?胜不过一场,做梦都想要的职位怎么也挣不来。所幸,今日?栾副将来,点名要个?会跳舞,这不正是?送上门的功勋吗?
她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若是?,若是?蔺师仪说不合适……
曲曼荷咬着后槽牙,想着要不然干脆豁出去,求他大人有大量,再自己毛遂自荐一番,两个?膝盖正要弯下,那?人却忽然开口了。
“临危不惧,性情刚烈,是?个?好苗子。”
曲曼荷愣愣地?抬起头,有些怀疑这是?不是?她幻听?了,却对上那?人温和的眼睛,又转头看向正中央的庚夙,竟也是?一副赞许的神情。
“如此最好,要是?胆小?怕事的话,我可有得头疼。”庚夙扶了扶自己头上梳得老高的飞仙髻,活动了下被压得泛酸的脖子,“行,那?就你了,明?日?一早便动身。”
就、就定下来了?
是?不是?她做梦还没醒?不然事情怎么这么顺利?
边上的栾奉余光瞅了她好几眼,见她还杵得像块木头似的,忙用?鞋尖踢了踢她的脚后跟,恨铁不成钢地?小?声提醒道:“快应下来!”
曲曼荷这才猛然回神,深吸一口气,绷直脊背,把军礼行得端正无比。
“小?人定不负将军期望,竭尽所能,完成任务。”
099 绝色舞姬
柳玉兰倚靠着车壁而坐, 指尖揭开?一点帘角,小心地往外打量去。
其实不这般也行,总归她已是做了身舞姬打扮,脸上又带了面纱, 无所谓被外头人瞧见, 只是乍然来?到处陌生地, 她免不得有些紧张。
幽云与她待过的嘉水和溧阳都不同, 此?处偏远,城外便是漠漠黄沙,迎面的?风都是灼热的?,裹挟着细小的?沙砾, 只肖吹上一会儿, 便像是挨了千百次刀子, 剜得人生疼。是以, 城中来?来?往往的人都裹着头巾、戴着幕篱, 放到旁处总有些惹眼的?装扮,于此?再寻常不过。
这般也好?, 若是出了什么?岔子, 也方便混进人群里逃跑。
她又留心看起那些街巷的?分布来?, 只是马车只顾着笔直地往前走?, 人群错落, 她才来?得及看清一个巷口, 便被载着往城更深处去了。
“玉娘,我这花钿是不是被蹭掉了啊?”
被喊了名, 她就只能将那角帘子放下, 瞥向?坐在旁边的?庚夙,也不知这人是怎么?回事, 铜镜像是被抹了浆糊似的?,在他手上粘了一路,便是这会儿,两颗眼珠子也只顾着盯着镜面,半点儿余光都舍不得分出来?。
柳玉兰强硬地把他的?铜镜掰下来?,凑近仔细端详,而?后从妆奁里?取出支细细的?毛笔,替他将眉心处的?花瓣描补了一番,“行了,夙大美?人!”
她的?语气?绝对?称不上客气?,庚夙却并不在乎,食指和中指凑成一双腿,顺着中央的?几案悄悄地溜过去,把铜镜重新拾捡回来?,继续对?镜自怜,起码过去一盏茶的?时间,确定脸上方方面面都是完美?无瑕,这才将镜子放下。
“曼荷,我好?看还是她好?看?”
曲曼荷t?讷讷地抬起头,就看见一个搔首弄姿的?庸脂俗粉非要凑到明眸皓齿的?清水芙蓉边自取其辱,但?凡没生出什么?眼疾,也不会分不出这二人孰优孰劣,可偏偏丑的?这个才是顶头上司,按着她这些年曲意逢迎的?经验来?看,应当昧着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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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没等到她回答,庚夙便从这犹疑的?态度中得到答案,拧着眉盯向?旁边人,一副阴暗小人的?做派,“你的?妆再重新画一遍。”
于是几案上的?妆奁又被重新打开?,瓶瓶罐罐铺了满桌。
庚夙扬着下巴,指手画脚。
“眉毛太细了。”
“脸太白。”
“不要花钿,口脂换成大红的?。”
一个绝色佳人被糟蹋成村口的?如花,委实叫人触目惊心,曲曼荷正在心底腹诽着呢,那审视的?目光竟不知何时落到自己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