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他天生能预感到危险。
他无法形容这种感觉,他没有看到、听到、闻到任何东西,可他就是能感觉到,他能感觉到附近有东西会威胁他的生命,让他背脊生寒。
孩子抿着嘴,重新趴回了草地里,就地一个翻滚,滚进了旁边的草丛,远离了五龙。
他额上冒出了汗。他手里没有任何武器,而且即使这三年来他学了不少东西,但还没有实战经验,尽管他已经不再碰到一点事就大呼小叫,可独自面对危险时,他仍然感到紧张。
如果手里有一把枪,哪怕一把刀,他就不会这么紧张了。
沈长泽明亮的目光来回看着四周,生怕漏过一点细节,让危险轻易接近自已。
是什么东西呢?野兽?还是……人?
消音步枪细小的啾鸣在他身旁一米处响起,告诉了他答案。
紧接着一梭子子弹从他身旁的草丛扫过,越扫越往他这边靠拢。
孩子顾不上被对方发现,狼狈地在草地上翻滚,再不动就等着被打成筛子吧。
“不用动,你躲不过下一枪。”
孩子不再动弹,对方已经知道他的位置,他知道他确实躲不过下一个弹夹。那声音让他的心沉到了谷底,寒意和憎恶的情绪从脚底板窜了上来,这个沙哑难听的声音,是吉姆!
吉姆低声道:“站起来。”
孩子手举到头顶,慢慢站了起来。
吉姆在看到他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恶意的笑容:“居然是你,小美人儿,居然是你,哈哈哈哈哈,居然是你。”???
吉姆看上去过得很不好,一身血污,双目浑浊,显然受到了非常猛烈的狙杀,活像一只被打得到处流窜的老鼠。
他眼中带着不正常的疯狂,比平时还要不正常很多,他低笑着:“小美人儿,自从三年前我见到你,我就一直想着你,我早就知道,早晚有一天,早晚有一天,你会落入我手里……”吉姆用枪管顶住了沈长泽的脑袋,满眼的贪婪。
吉姆知道这个小孩儿受过怎样的训练,因此他虽然没把他放在眼里,但也不能不防备。???
沈长泽眼中闪烁着嫌恶的火焰,但他却一动不敢动,吉姆看上去太可怕了,好像打算吃了他!
吉姆半蹲下身,把脸凑近沈长泽,用鼻子嗅了嗅他的脖颈:“真香,真甜,哈哈哈,要不是单鸣那个杂种,你早就是我的了,哈哈哈哈哈。”
孩子只觉得一阵阵反胃,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已冷静。
这里没有爸爸,没有任何人,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已。
吉姆把行军背包扔到地上,迫不及待地摸着沈长泽的脸,并露出令人作呕的笑容。
孩子咬着嘴唇,盯着吉姆手里的Akm步枪,以及他腰间的丛林王军刀。
见孩子没有反抗,吉姆以为他吓傻了,便扔掉手里的步枪,把孩子扑倒在地。
沈长泽悄悄弯起身,利用身量短小的优势,用脚尖勾住了丛林王的握柄,用力抬脚一踢,丛林王被踢出鞘的瞬间,孩子已经伸手握住刀柄,顺势往吉姆的背心刺去。
从下往上由背心刺入,可以绕过肋骨,扎进肺部,让人无法说话,只能痛苦地在地上爬,通常这都是对付哨兵的法子,只要一击命中,人基本就失去行动能力,慢慢痛苦地死去。
这些知识孩子早已经烂熟于心,可当他真正要把杀人的知识用到一个活人身上的时候,要比他想象的困难得多。
吉姆身上的汗味,钳住他腰的有力的手,还有那重量和温度,都告诉他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一块儿用于练习的死猪肉,或者毫无生气的尸体。
就这么一念之差的犹豫,吉姆已经察觉,这一刀沈长泽不仅没有发挥出全力,甚至还扎偏了,从吉姆的后腰刺了进去,直接贯穿了他腰侧的皮肉,却没造成重创。
吉姆闷叫一声,一把拔出了刀,然后用力掐住沈长泽的右臂,“咔嚓”一声响,他的手臂被卸了下来。
沈长泽痛叫一声,他知道突袭失败,他已经失去唯一的机会了,也就不再假装不抵抗,开始疯狂地踢打反抗起来。
吉姆没想到一个孩子会有这么大的劲儿,连日来的绝望和受伤的痛苦让他愈发疯狂,他一把掐住孩子细嫩的脖子,五指狠狠收力,眼里是凶狠的杀意。
孩子只觉得呼吸被瞬间剥夺,喉头腥甜,无法出声,胸腔传来剧烈的闷痛,吉姆眼中的兽性让他惊恐,他脸色青紫、嘴唇发白,死亡的脚步在朝他逼近,巨大的寒意和恐惧将他毫不留情地笼罩。
就在他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血红色,映在他脑海里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吉姆眼中的疯狂杀意变成了赤裸裸的恐惧。
当卡利通知单鸣小孩儿没有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他吃过晚饭就要上飞机了,时间没剩下多少。
单鸣想不通沈长泽能跑哪儿去,五六公里的路程很快就能回去。正好这边训练结束了,他让那伙亲卫军的土官带队回基地,自已则走小孩儿回去必走的山路,打算去找找他。
走了一段路,单鸣的耳朵里就飘进来几声惨叫,声音很小,应该是从很远的地方发出来的。他把那辆轰轰作响的山地摩托扔到一边,掏出枪步行。他身上没带什么重武器,就一把勃朗宁手枪和总带在身上的军刀,但这里离基地很近,他不太担心碰到什么危险。
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森林里的光线越来越暗,他循着声音过去,但走了没多久,声音就不见了,没有声音的指引,单鸣只能往记忆中的方向走,并时时观察着周围的草木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声音虽然不见了,但很快地,单鸣发现了其他可以引路的东西。???
前方昏暗的树林里,有什么东西散发着淡淡的金光。看来那个方向必定是有人了,也许是手电的光芒,虽然他知道猎鹰和五龙已经潜伏在附近寻找吉姆的踪迹,但是他们绝对不会弄出亮光来,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如果这么白痴他们早就死了,所以对方多半是敌人,他必须更加小心才行。
越是靠近,那金光越明显,单鸣不知道如何形容那种光,并不是很亮,有点柔和的、淡淡的金色,但是光晕很大。最为奇怪的是,照明设备总是中心最亮,向四周扩散开来的光线,离中心越远则越暗,这团光也不能完全说它违背了这个常理,只是它的“中心”面积未免太大了,而这么大的光源,四射出去的光晕范围却很小,如果硬要形容的话,这团光就好像一个核特别大的芒果。
单鸣匍匐着往前爬,不管是什么东西,敢在他们“游隼”的家门口找事儿,绝对不能放过。
靠近之后,单鸣看到了草地上的一只手,他认得这只手,手很白,手指粗短,指甲烂糟糟的很难看,是五龙的手。
他心一沉,估计五龙已经死了。
单鸣眯起眼睛,瞄准那团淡淡的金光,“砰”地放了一枪。他原是想把照明设备打掉,然后隐藏在黑暗中,再伺机行动,可枪响之后,竟传来一阵怒叫,紧接着那团金光就以可怕的速度朝他移动过来。
单鸣有些傻眼,他做梦也没想到照明设备会动。可当那一团金光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震惊了。
一个……不,一只,人形的直立行走的怪物,一眼望过去身上全是淡金色鳞片,每片都有半个鸡蛋大小,一直武装到脖子,脸上也散落着一些鳞片,头顶上有两个金色的如同鹿茸般的角,耳朵尖长,手脚呈粗长锋利的爪状,背后晃荡着淡金色的肉翅,和一条甩来甩去的足有手臂粗的尾巴!
七年前的噩梦一下子浮现在单鸣眼前!
那只身长两米、直立行走、有麟有角、有翅有尾、通体灰黑、却长着人类的脸的怪物,拥有极端可怕的力量和速度,把那些悍勇的雇佣兵像纸片一样一个个撕碎。普通的子弹穿不透那怪物的身体,他身上的鳞片就像一道坚硬的铠甲,阻挡了他们大部分的进攻,短短几分钟之内,十七个人就死在眼前,他们从未碰到过如此疯狂的情景,在战场上最可怕的不是面对比已方多数倍的敌人,而是面对一个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