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回到卧室,心疲力竭地瘫到沙发上,纪轻舟仍有些迷茫诧异。

解家父母,这对民国时期的大富豪家长,居然就这么轻易接受了他这个男儿媳,甚至都没用上家法!

抬眼看向对面始终波澜不惊的解某人,纪轻舟不由得伸腿踢了踢他鞋子,好奇问道:“我怎么觉得,你对这结果一点也不意外啊?”

“嗯,”解予安平静应声,“我母亲本就喜欢你。”

“但我毕竟是男人啊?”

“他们若在意这点,当初就不会让你与我结姻缘,即便踌躇不决,也早在一年前踌躇过了。”

“嗯……这倒也是。”纪轻舟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假如说,令解见山和沈南绮接受他这个男儿媳的难度是百分之百,当初解予安需要有人冲喜,而符合条件的对象只有一个男子时,他们做下这决定,就已经破除了心里百分之五十的障碍。

之后这一年的相处,两位长辈对他多少也生出了些感情,再加上解予安眼睛还未恢复,他们还需要他这个吉祥物,仔细想想,最后有这样的结果也不算奇怪。

“说白了,是因为他们很重视你的感受。”纪轻舟这般总结道。

旋即又伸脚踢了踢他的小腿:“真羡慕你啊,解元宝,有一对爱你的好家长,还有一个体贴入微、善解人意的好丈夫。”

“丈夫?”

“嗯?有问题?”

“过来。”解予安坐直身体,点了点自己的膝盖,“坐。”

纪轻舟这会儿心情正好,也没跟他来回拉扯,闻言便起身过去,坐到了他腿上,捏了捏对方的脸颊道:“做什么?”

“还没同你算账。”解予安揽住了他的后腰,语气稍冷问:“混血模特,好看吗?”

“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事,没你好看行了吧。”纪轻舟无语撇了撇嘴,“再说人家也不是我模特,你别在背后给人瞎起外号,懂点礼貌行不行?”

“你为了他,训斥我?”

“那你想怎样?”

解予安沉默地稍作思索,一言不发地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唇角。

“你就这点招数。”纪轻舟哧地一笑,垂眸凝视着男人阖着双目的清凛面孔,又不禁心头颤动。

抬手用指尖顺着领口滑过喉结,挑起他的下巴,低头在他唇角若有似无地轻啄了一下,旋即贴到他微微泛红的耳边,轻声道:“庆祝一下,今天教你点新玩法。”

·

翌日礼拜一,不到八点,沈南绮就早早地起了床,准备赶火车前往苏州。

本以为自己会是第一个去餐厅吃饭的,结果到了楼下,发现纪轻舟比她还早。

她才刚进餐厅门,对方就已经吃完了早餐,披上外套准备出门了。

“去上班了,沈女士,下周六见啊!”青年笑容洋溢地冲她打了声招呼,尔后便步履匆匆地离开了餐厅。

沈南绮随意点了下头,走到餐桌旁落座,看见她儿子独自慢吞吞地吃着粥,挑眉说道:“非得找这种整日不着家的,你现在舒坦了?”

解予安已经吃得差不多,闻言就放下勺子,语气淡淡回:“您不也是整周不着家,父亲可有说什么?”

“……”沈南绮顿时哑然。

正思索寻求着对方话语里的破绽,忽而视线一转,注意到了男子脖颈上遮盖不住的红印,禁不住微微摇头。

伸手帮他提了提领子,隐晦提醒道:“你这皮肤真是随了我了,稍微有个擦碰的就留印子,等会儿去换件领子高点的。”

“嗯。”解予安坦然地应声,拿起茶杯喝了几口水漱了漱口。

正当沈南绮心下宽慰,觉得他好歹明面上还知晓点廉耻时,便听对方轻飘飘地吐出两字道:“不换。”

说罢,便悠然起身,拿着手杖扬长而去了。

嗯,没做。

?[118]面试

四月初的清晨,微风轻拂,碧空如洗。

派克路口站台处的行道树荫下,穿着身褐色宽松西服、拎着个皮质公文包的纪轻舟避着朝阳,侧身倚靠在树干旁,单手握着份刚问报童购买的四月刊《摩登时装》画报,边等着车,边无所事事地翻阅着画报。

眼下的画报经过一段时间的慢慢改革,相比之前,时装画已少了一半,而添加其他无关时尚的内容则愈来愈多。

除了他之前提过的名人访谈,亦增添了不少国内外时事新闻的图片与介绍等。

这样的改变自然会引来原受众的不满,但也为之招揽了一些新的读者。

不过前段时日听信哥儿所言,《摩登》画报现在所做的改革其实是沪报馆在为发行新的画报试探市场反应。

邱文信已然做下决定,待他和沪报的合约到期,就将《摩登时装》停刊,转而出一新画报,不仅囊括时尚资讯,也包含文学、艺术、文化、经济、时事、体育、摄影等等各方面的内容,相当于是一册百科式的图文杂志。

所以,他手上的这册《摩登》画报,实际已经是倒数第二期了。

要说不舍,纪轻舟自然是有一些的,毕竟这大半年为报社画稿,他也付出了不少的时间精力,但邱文信所做的选择他也能理解。

既然找不好适合接手的画师,那与其让挂着“摩登时装”名头的画报逐渐变得四不像,销量下滑不说,又引来读者不满失望的写信投诉,倒不如直接将其停刊在相对完整的时候。

这年代出个几期就销声匿迹的报纸刊物太多了,相较之下,《摩登》画报能持续刊行九个月,也算成绩不错了。

想到这,纪轻舟合起画报,半眯着眼眸望向被明媚朝阳笼罩的街道。

时间过得真快,这一晃都快九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