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宁可热一点,好歹能见着太阳。”
沈南绮随口回了句,看向他手里抱着的表面印有“世纪”二字毛笔字标识的牛皮纸盒,道:“你这包装倒是不错,搞得蛮高档的,这上面的字,是元元给你题的?”
“嗯,求了三分钟才答应给我写的。”纪轻舟简单说道,“盒子是纸货店定做的,还挺贵,两角一个,我就先定了十个。”
“这样的话,我那套裙子便不必搞什么包装了,给你省些钱。”
沈南绮笑了笑,旋即想起一事道:“对了,我前阵子见到了杨新枝,她那件旗袍是在你这做的吧?那颜色素是素了点,还挺好看的,适合我在学校穿。干脆你先给我排个单,待你有空了再给我做上那样一件,但我不要那些小花边,嗯……稍微收点腰,钱我回头再给你。”
“好,不过钱就不收您了,反正料子便宜,做起来也方便。”
纪轻舟这么说倒不是因为他大方,而是前阵子沈南绮才给了他三十元的本月零花钱。
无缘无故又多给了十元,令他怪不好意思的。
左右做一件苎麻旗袍成本最多一两元,即便按店里收费标准加上工费也就银圆五六块,不必和沈南绮斤斤计较这点钱。
“那成吧。”沈南绮也没多劝,眼看着快要抵达目的地,她话口一转道:“元元自幼便讨厌下雨,你这几日若不忙,就多在家里陪他说说话,我看他还挺乐意跟你聊天的,你在的时候,他精神都要好许多。”
是聊天还是斗嘴吵架?
纪轻舟心里腹诽了一句。
不过他也确实打算在近期休息个两三天,自己做老板是没有假期的,但人还是得劳逸结合,一直跟陀螺似的转个不停,大脑得不到休息,灵感也会枯竭。
今日若能结束陆雪盈的礼服定制单,后续的工作也就只剩施玄曼的中式连衣裙和沈南绮刚下的这单旗袍了。
施玄曼的连衣裙工期是在下月五号前,暂不着急,沈南绮的这件旗袍也可以稍微放一放。
嗯,陈颜珠的礼服还没下定金,目前也没十分确定就在他这定做,暂不列入计划。
至于给报社的画稿,反正可以窝在家里画,就权当给自己放假了。
脑子转了一通后,他干脆应道:“好,那我这两天多在家里陪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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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结算
为了蹭沈南琦的车过来,纪轻舟比计划早到了半小时,才刚八点过半,就已经抵达了陆公馆。
陆雪盈的父亲陆顺行,纪轻舟早有听闻,是个颇有权势的政界名人,陆家的府邸虽比不上解家之宏伟气派,但亦称得上华美雅致。
由于来得过早,进门以后,他便被佣人先请到了二楼的会客室,说是小姐太太还在吃早餐,让他等候一会儿。
毕竟是自己来早了,纪轻舟对此毫无怨言,就安心地吃着桌上的坚果点心,喝着热茶,坐在沙发上等候。
雨日的天光昏暗,但贴着姜黄色壁纸的会客室内亮着大灯,光线通透明亮。
拱形的黑漆格子窗外,朦胧细雨绵绵不休,玻璃上水珠串串滑落,反射着屋内吊灯的橙黄色灯光,熠熠生辉。
约莫等了近二十分钟,陈颜珠母女总算踏着点到来。
一同过来的还有两位女士,一位面庞圆润,五官秀美,穿着蓝色格纹的西式连衣裙,脚上是一双中跟的T带皮鞋,笑起来活泼娇美,和陆雪盈有几分相似。
另一位则穿着颜色有些老气的大袖子长袍,盘着头发,梳着短短的齐刘海,长相温婉,给人第一印象便是淑静稳重。
“这是我妹妹陈梦仪。”陈颜珠先是指着那穿旧式长袍的温雅夫人道,旋即又示意另一位时髦女士说:
“这位是雪盈的小姑,我丈夫的妹妹陆庄晴。她们平时一个住杭州,一个住南京,为了给雪盈过成年礼,就提前了数日过来上海游玩,又听说纪先生你很善于做新潮的衣裳,便跟过来看看。”
陆庄晴瞧着也就二十三四岁的年纪,她俨然是个开朗外放的性子,闻言便扑哧笑道:“来了上海后才发现,现在赶时髦的夫人们都不流行穿洋装,而改穿新样式的旗袍了。
“我呢也是个喜欢赶时髦的,连忙去相熟的裁缝那定做了一件,结果听雪盈说了才晓得,原来那新样式的旗袍,最初是纪先生给解太太做的。”
“哦那倒不是,其实是裕祥的师傅做的,我只是给我阿姨提了个想法而已。”
“不必谦虚,我可是早从嫂子口中听说了您的本事,原本雪盈生日宴的礼服都定好了,结果一看您的画,立刻就更换了,想必是美得不得了,等会儿一定要叫我开开眼。”
可别再给我戴高帽了……纪轻舟心里暗忖。
为岔开话题,就捧起那宽大的礼盒递给陆雪盈道:“整套都在这里了,你去穿上试试,有不合适的地方,我再做修改。”
陆雪盈接过礼盒时轻呼一声:“有点沉啊。”
“面料本身是很轻盈的,但毕竟用料大,肯定会沉一点。”纪轻舟生怕她误会自己给她用差料子,特意解释了一句。
陆雪盈早就好奇自己的礼服成品是何模样,接过后当场就打开盖子瞧了眼,结果掀开盒盖,发现那衣服外面还包了层纸,用金色丝带打了蝴蝶结。
她懒得再拆开,问道:“包得这么严密,看起来挺隆重,这我一人能穿上吗?”
“我帮你穿,梦仪你招待客人。”
陈颜珠其实也相当好奇纪轻舟的手艺如何,如此吩咐了自己妹妹一句后,便起身带着女儿去卧房试衣。
几乎是她们母女刚出去没多久,陆庄晴便眼珠一转,迫不及待问:“纪先生如今是独自在上海闯事业吧,可有定好亲事?”
纪轻舟没料到她一开口就是这种八卦问题,无奈笑道:“我已结婚了。”
“这么早便结婚了?我看你的模样,顶多二十一二岁吧?”
对一个已经做了好几年社畜的人来说,这话可以称得上是相当高的称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