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儿回来是要歇一歇的。"她见我不说话，又自己慢慢说道，"你又是个病秧子，身体不好，还能有谁，能为这个家出点力呢？"

我心头一紧，想来是那日遭了贼梅三毫发无伤让娘亲不高兴了，现在她想赶尽杀绝。

"我……"我勉强笑了笑，"我也应当为这个家出一份力的。"

她露出孺子不可教也的目光来。

过了半晌，她认命一般的叹了口气，"罢了，生意哪儿有儿子重要呢，就当娘没说过吧。"

她起身走了，再没看过我这不上道的废物一眼。

我不知不觉后背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透了，我像是溺水又得救的人大口大口的喘息。

我知道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晚上的时候，梅三头一次上了主子的桌子吃饭，之前他从不跟我们一起吃饭的，今天爹不在，娘亲对他笑脸相迎，他有些受宠若惊。

"谢谢娘。"他被夹了一筷子肘子肉，连忙道谢，一副谄媚嘴脸。

"最近跟寒儿学的怎么样啊？"娘亲慈爱的问他。

"才学了一点皮毛。"他谦逊的回答，"二哥愿意带我，我也正在努力学着，奈何天资不行，等过些时日便为二哥分忧。"

"你二哥出海去了。"娘亲又夹了一筷子菜给他，"你想不想出海去见见大世面？你那勾引了别人丈夫的娘，可没带你见过什么世面吧。"

"说什么呢？"梅三笑起来，"我只有一个娘啊，您可没勾引过别人的丈夫。"

好一招认贼作母。我心里暗叫一声好，好久没见过娘亲吃瘪的样子，今日一见，我好像出了一口恶气，我真不孝。

“十一月你们出趟海吧。”娘亲不愿再与他多说，撂了碗筷说道，“涨涨见识，去趟高丽。”

“我跟大哥一起吗？”他故作惊讶的问道。

我心中一凉，果然，我成了这枚弃子了。

“大哥身体不好。”梅三为难的说道，“我又经验不足，二哥那时候又刚出海回来需要休养，真是难办呀。"

"这事儿交给你们自己决定。"娘亲站起身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转身便走了。

她走之后梅三脸色骤变，冲出门去将刚才吃的肘子肉吐了出来。

吐过之后我递给他碗清水让他漱漱口，问他究竟怎么回事儿。

"小时候吃伤了。"他漱了漱口，摸了一把嘴，又露出那个有点痞的笑容来，"哥哥担心我？"

我能不担心吗，我险些以为娘亲在肉里下了毒。

"竟说大话。"见他没事儿，我拍了他一下，"你小时候能过上天天吃肘子的日子？"

不是我瞧不起他，猪肉虽说不金贵，但就算是我也绝不可能成天吃，更别说吃伤了。

"那时候我们家对门住着一户屠夫，见我们孤儿寡母很是照顾。"他的笑隐下去几分，"隔两天就要来我家一趟，给我做肘子吃，当然不是这样的肘子，是那种卖不出去的没人要的肥肉。"

刚才娘亲给他夹的，正是一块儿肥肉。

"我晚上要跟哥哥睡。"他抓到了我脸上转瞬即逝的心疼，开始蹬鼻子上脸起来了。"二哥不在家，哥哥自己睡该冷了。"

我瞥了他一眼，他一脸坦然。

我只好答应了，因为我也想与他商量一下出海的事情，今天母亲连着说了两次出海的事情，想来是躲不过去了。

我盘算着，若是我出海，船上的人见我是大少爷，多少也会照顾我一些，虎毒不食子，若是我出了海，娘亲未必会下死手。

更何况，陆地上比海面上是要安全的，梅三那么聪明，想必可以活到我回来。

再一个，梅寒会护着他。

娘亲在父亲面前，梅寒面前与我面前，是三个人，对待父亲和梅寒，她是春风一般和煦。

许是因为梅寒跟父亲不亲近吧。

但倘若梅三上了船，我敢打保票，行不出二里地，那船就得船毁人亡。

娘亲这一招借刀杀人玩儿的最好。

但只有我知道。

我亲眼见到过我的娘亲因为看丫鬟不顺眼，让人去丫鬟老家传话说她不检点，导致丫鬟被父母打断了腿锁在家中。

仅仅是因为那丫鬟能做一道我父亲喜欢吃的凤凰酥。

花生米整理 更多海棠好文【vx442226】26/6/4

五

夜里他果然来我房里了，这次手里拿着一个小布老虎，看着有些旧了，想来是年岁久了，亦或者是他总是摩挲人家，头顶秃了一小块儿。

看着不像是买的，倒像是手工活不好的人自己缝的，我猜这是我那从未谋面的二娘的手艺，当真很差。

梅三不过多的给我讲他的娘，好像他当真就只有我娘这一个娘，好像他不过是我多年前走失的三胞胎弟弟。

梅寒不在，他来睡也行，反正我跟人一起睡惯了，在母腹的时候是梅寒，现在是梅三。

我接过他的小老虎，问他怎么之前不拿过来。

他竟然罕见的红了脸，说之前二哥在这儿，怕被嘲笑他这么大人了还抱着布娃娃睡觉。

“你就不怕我笑？”我铺好了床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