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才知道。”外祖母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她拿我那些首饰去雇凶杀人!”

兰香听到此处,自知躲不过去,也不再挣扎。

她交代起来,这么多年事事件件事无巨细,什么时候,用什么手段,杀了什么人,之后又把尸体藏在哪里,她讲的津津乐道如数家珍,我们却听得冷汗淋漓。

“至于你。”她看向梅三,眼中带着一丝不满,“你竟然没有吃一口那饭菜,倘若你吃了,你应当与你那贱货的娘一同去了。”

梅三紧紧攥着拳。

“还有你。”她又转过来看着我,“你知道当年我为何要将你的后背划伤吗?”

她的声音温柔的像是能掐出水来,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道,“因为你后背有一颗与你那不争气的娘一样的痣。”

她竟毁了我娘留给我除了日记本唯一的东西。

“你可知罪?”知府大人敲了敲桌子厉声问道。

“知罪。”她轻轻地说道,“也认,但我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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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衙役拘走了认罪的兰香,我的外祖母在她被带走的瞬间便晕厥过去,没办法,我和梅寒还有梅三只得送外祖母回了家,又请了大夫来看,忙活到晚上才找到我五岁之前住的房间准备歇息。

那床对我来讲有些小了,躺在上面须得蜷缩着身子。

但我躺在这儿,竟有一种重回母腹的安全感。

五岁之前,我的娘亲一定是夜夜抱着我和梅寒睡觉的,她喜欢我,也喜欢孩子,我跟梅寒总是在她这儿,所以我从未怀疑过我们不是一母所生。

她兴许还会给我们唱摇篮曲,还会拍拍我们,还会给我们讲故事。

讲什么故事呢,我哼着歌,仔细地在脑海中搜寻着小时候有没有过哪个故事是娘亲讲给我的,可惜五岁的记忆太久太远,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一边用脚打着拍子,一边哼着曲儿。

她应当会做饭的,会做兔子样的小糕点,会做些家常的饭菜,会给我们做肉吃,吃饭的时候还会拿手帕为我们擦擦嘴。

若是她活到现在,梅三也该叫她一声娘。

她会喜欢梅三的,也会心疼他,若是她活着,梅三进门那天就该叫梅竹,若是她活着,我后背也没有这道疤,我们一脉相承的痣也会好好地在我的后背上停留着。

若是她活着,若是她活着。

我这么想着,眼泪悄悄打湿了枕头,若是她活着,她会原谅我喜欢梅寒吗?

这么一想,我又有些庆幸她早早逝去,这样就不会知道我做的这些龌龊的事儿,也就不会感到失望了。

我胡思乱想着,门却突然开了,梅寒站在外面,怯生生的看我。

“怎么了?”我连忙坐起身来,“这么晚不睡觉?”

“哥哥不要我了吗。”他不肯进来,只站在门口问我。

“说什么话。”我挑了挑眉,“怎么会这样想呢?”

“因为娘杀死了你娘。”他说道,“而且还伤害了你。”

我这傻弟弟,我没想好如何安慰他这些年家里的温馨都是假象,他却来问我要不要他了,我叹了口气招了招手,“来。”

他这才走进来,走近了,我借着月光一看,他脸上竟有两道蜿蜒的泪痕。

“哭什么?”我帮他擦擦脸,两人蜷着身子并排躺在小床上,“长得比我都高了,传出去也不怕折了梅大当家的名头。”

“梅大当家的名头早就折了。”他苦笑道,“今日有多少人来看我梅家的笑话。”

我跟着叹了口气。

“我们走吧。”他忽然说道,“我在滨城呆够了。”

“我们倒是可以走,外祖母怎么办呢?”我劝道,“外祖父早就没了,现在你娘我娘都没了……”我说这句话有些不习惯,险些咬了舌头,“她年纪大了,身边没人可不行,再说还有爹呢,也得问问爹愿不愿意。”

说到这里,我们对视了一眼,猛然想起今天忘了些什么。

竟是将我们的父亲忘了。

奇怪,今日兰香被抓这么大的事儿,他作为丈夫竟也没跟着吗?

我连忙起身穿上衣服,找到梅三告诉他帮忙照看外祖母,带着梅寒匆匆出门去了,我们用半个时辰跑回梅府,上上下下都找遍了,也没见到我父亲的身影,与他一同不见了的,还有兰香带过来的那个坡脚家仆。

大事不妙,凶多吉少。

我又仔细找了找,终于鼓起勇气进了父亲跟兰香的卧房。

说实话这些年我鲜少进这间屋子,一来我七岁就搬出去了,二来七岁之前我也不过住了两年,上次来的时候还是六岁的时候,那时候我跟着街边做手工的师傅学着做了个风筝,是个燕子形状的,上面涂得花花绿绿,小孩儿嘛,都喜欢鲜亮的颜色,兴冲冲的回来想给父亲和兰香看。

那时候我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她不喜欢我,我以为我做这些小玩意她看了会开心些。

结果我只走进这间屋子一步,父亲不在,她问我来做什么。

“给娘亲做了个风筝。”我一手举着风筝,把另一只因为磨竹篾而划得满是口子的手往后藏。

“我瞧瞧。”她从里屋走了出来,接过那风筝看了两眼,随后恶狠狠地投掷在地上,犹显得不够解气一般的踩了几脚,将那燕子的翅膀都踩碎了,踩得稀巴烂,“哪儿有彩色的燕子?你就是跟你爹一样,喜欢新鲜的!”

她将我狠狠地推搡出去,又将我的风筝也丢出来。

我手足无措的拿着破碎的风筝要哭不哭的时候她又打开了门,这次脸上带了点残忍的笑意,一把夺过我的风筝,“这么丑,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