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也不全是你的错。”
裴济抱着她,轻轻拍打她的后背,耐心道:“丽娘,良药苦口,但凡是药,总没有好喝的。我不愿让你受这样的苦,可是你的身子却与普通的年轻娘子不同,到底是曾受过损伤的,即便已经痊愈了,也难保留下病根。御医说,女子孕期乃至产后,都是至关重要的时候,若保养得好,便是个绝好的机会,能将从前的病根拔除得一干二净。可若稍有闪失,不但会引起别的病症,恐怕过去的病根也会一同激发出来。我没法带你受苦,唯有希望你能安然度过这段时间,千万别有任何闪失,你能体谅我的心意吗?”
丽质讷讷地看着他,仔细回想着他这一番话,心里渐渐涌起一股暖意,就连残留在口中的酸苦味道似乎也变得不那么令人生厌。
“三郎,”她主动抱紧他,柔柔地说,“我明白的,你是真真正正为我好。我以后定会尽力将药都喝了,好好保重自己。”
她说着,顿了顿,继续道:“我想好好地活着,将来同你走到老呢。”
裴济的心里忽然一酸,不知怎的,就想起天人永隔的父亲与母亲。
“嗯。”他的嗓音有不易察觉的哽咽,“咱们要一起走到老。”
殿中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重。
丽质在他怀里挣了挣,像是终于想起了正事似的,重新伸手替他宽衣解带。一时间,外头的常服被褪下,只余一身亵衣,她却忽然狡黠地笑笑,伸手夺过架上的干净衣物,不让他穿衣。
“丽娘。”裴济被她孩子气的举动逗得无奈不已,连连摇头笑着要上前去拿回来。
可她半点机会也不给,将衣物牢牢抱在怀里,轻巧地后退着躲过他的动作。
她怀着孩子,他不敢强夺,只好小心翼翼、亦步亦趋地跟着。偏偏她狡猾得很,仗着他的小心,每每在他即将触到衣物时,一个灵巧闪身便又退开,忽远忽近,若即若离,仿佛手里牵着一根看不见的丝线似的。
终于,裴济耐心告罄,不再与她这般周旋,干脆大步上前,直接整个将她抱在怀里,以胸膛贴着她后背,低声道:“既然不想让我穿衣,我便不穿了。我看,还是不穿衣服更方便些。”
丽质怀里还抱着衣服,闻言扭头说话,可才开口,便被他一下吻住。
她被吻得有些晕沉,手里的衣物也一点点向下滑动。
裴济干脆将那几件衣服扯出来,随意丢到一边,又令她转过身来,与自己面对面地贴在一起,一面亲吻,一面往内室去。
她的衣物也被一点点剥落,掉在地上,与他的衣物堆在一处。
朦胧之间,她听见他说话。
“明日我让御医也给我开个调养身子的方子,咱们一起喝药。”
她迷蒙地望着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可是,你幼时已吃过那么多药了,我不舍得再让你过那时候的日子。”
他笑着摸她的脸,安慰她。
“没关系,这点苦,我早习惯了,不算什么。”
“况且,既然要一起走到老,我自然也要将身子养好些。”
第127章 、迁都(四)
忙碌之中, 年末的日子过得极快。
除夕前四日,洛阳又下了一场大雪,朝廷上下乃至民间的百姓都道这是新年吉兆, 四处皆有一种祥和又喜悦的气氛,令人舒心有畅快。
皇宫中,更是人人都在为年末的大朝会做准备。
丽质从前的印象里,这场除旧迎新的朝会通常都是李景烨作为天子独自参加, 可半个月前,裴济却向她提了此事, 还道先前便已命尚服局制了她的礼服, 只是不知身量是否合适, 大约会提前几日拿来试一试。
她心中诧异, 便直接问出来:“除夕的大朝会多是受朝臣与各国使臣的拜贺, 我记得过去都是天子一人前去,你怎想起要让我同去?”
去岁年末,他们还在长安时,年末的大朝会从简操办,裴济便是一人去的, 并未让她同去。
“去岁新朝初立, 第一场朝会不宜铺张, 那时候, 外头与你有关的传言还未全消散,若让你露面太多,反而对你不好。今年便不同了, 天下渐复太平,百姓们也已在慢慢接受你这个皇后,我自然也不必再将你藏着。”裴济拿两只手掌在她腰上量了量, 点头道,“稍宽了半寸,恐怕的确得改一改。”
“可那是朝会,并非祭祀”她想说前朝的事,可又不想提起李景烨,一时也有些迟疑。
裴济顿了顿,渐渐明白她的意思,道:“除夕的朝会本就该是帝后二人同去的,以前没有皇后,便只有天子一人参加。怎么了,你不愿去吗?”
“怎会?我自然愿意,不过是怕让你再惹人非议罢了。”丽质摇头否认。
她自然希望帝后之间能亲密而平等,可心中也明白,凡事该张弛有度,得一点一点慢慢来,在潜移默化中才能悄然移风易俗。
裴济抬眸看她一眼,摇头道:“不会,你放心。我只怕你的身子受不住,那日天不亮便要起,从早至晚都得坐在殿里,到夜里,也不能歇息,得继续赶赴宫宴。”
若是从前,这样的安排虽然辛苦,可丽质只要咬咬牙坚持一下就能一丝不苟地撑下来。如今怀着胎,身子一日比一日重,尤其还多了些小毛病,容易疲累,频频如厕,都令她要撑下一整日的朝会有些艰难。
只是,这是裴济的一片好意,更是她愿意做,且身为皇后应该做的事,这样的机会,该好好珍惜。
思忖片刻,她咬牙点头:“没关系,偶尔一日,我能撑下来,况且还有你与我一起呢。”
裴济笑着握住她的手:“是,我自然与你一起。那日若觉得不适,定同我说。你早些离殿也不碍事,千万别逞强。”
不久到除夕,便迎来大燕帝后一年之中最为忙碌的一日。
清早天还未亮,裴济便携丽质一同起身梳洗,分别换上庄重的冕服和祎衣,前往含元殿参加除夕盛大的朝会。
朝臣们早已来了,正列队立在含元殿外,见帝后至,纷纷肃穆而迎。使臣们跟在另一侧,见状也跟着以礼相迎。
丽质跟着裴济一同走入大殿,并肩坐定,这才将目光往下方扫去。
一个个身穿各色官服的朝臣们身边,还有一个个面孔、服饰皆迥然不同的各国使臣,也都正拿好奇的目光看来。
面对这样多人,仪态与举止间不能有分毫差错。饶是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景,面对异国人们更为直接的目光,也忍不住有些紧张。
裴济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紧张,趁着众人行礼拜贺,不曾注意的时候,以挨着她的那一截掩在衣袖中的手肘轻轻往她胳膊上靠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