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不大,种棵树再摆个石桌就捉襟见肘了。石桌前的人黑缎似的长发松松扎着,只别了一支玉簪,雅白的广袖长袍正好合身,坐姿板正端庄,背对着他。
“宋潋。”声音沉哑,带着旷日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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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
这很明显不是墨砚的声音,宋潋惊讶,起身正要回头,就被人从身后拦腰抱住。
“那夜是你,是不是。”
是许戾。
温热的吐息在他耳边说着一些,尘封已久、刻意抹去的话。
“将军,许久不见。”
宋潋寒暄一句,避而不答,“松手。”
话一出口就感到一股巨力压下来,许戾一卸力,整个头颅的重量压在宋潋肩上,抱得更紧了。
“不成,我找你那么久,你明知我和你相隔不过数十米却不来见我,你别说什么墨书没告诉你或是你不知道我到了桐阳关!”他越说越不依不饶,觉得自己占理。
宋潋挺直些被他压弯的腰脊,一手去推许戾的头,转身时语气也带了些情绪,“找我何事。”
你自己心里清楚。许戾在心中骂了一句,对着宋潋的脸没好意思说出来。
“嘎吱”一声,房门推开,墨砚稍敞开了门,一见院中的情景就倏忽关上了。
这……怎么他家先生被许将军抱着,那他还进不进去。
墨砚又不是墨书这个心大的话痨,他纠结半天,决定自己再在街上逛逛。
宋潋忍无可忍,“放手。”
难得许戾乖乖放了,因为宋潋一问,他想起来自己是来道歉的。
隔着一段距离,两人沉默了片刻,还是许戾先开口,“若早十天半月见着你,我还是备了礼物的,如今放到商辂珂那了,嗯,你应当不认识他,问唐季棋便好,就是那个连中三元的,你若是哪日回了都城,记得拿。”
他顿了顿,同宋潋耍了心眼,“你不用否认什么,皇帝都同我讲了,另,卜卦那夜没有不信,只是没反应过来。”
“还有一事,我一并答了,你若愿嫁,我定娶。”
许戾双目直勾勾盯着宋潋,烈阳过骄,一并倒映在瞳孔中,亮得宋潋不愿对视。
他双眸素来因为太黑而显得没有焦距,许戾看他不知盯着哪出绿意好一会儿,最后开了口。
“戏言尔,将军不必介怀。”
“我就是当真了呢?”许戾逼问一句,看宋潋默默站在原地抿嘴不言。
许戾有点烦躁的摸了摸头发,这搞得,他是来道歉的,怎么倒成了兴师问罪……
时间飞逝,他琢磨着换个话题,“那我问你为何辞官。”
好像依然咄咄逼人。
“寻人。”宋潋稍一回答就又没了声。
许戾一听冷笑一声,“我不信,你都不能看着我说,就是在躲我。”
宋潋闻言,抬起头,和许戾对视着,“与你无关,将军请罢,不必自作多情。”
这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差点没把许戾噎死,气极之下,“我自作多情?我要不是心有愧疚,想要弥补,谁会这么些年一直找你,又来和你讲这么些话,浪费时间。”
宋潋静默听完,黑沉的眸又不知往哪看了,不再与许戾对视,“不必愧疚,我也受不起,许将军要务在身,想来也不好久留。”
又送客。
分明是这人先勾的他,趁着醉酒说些不知名的话,联合皇帝骗他,看他笑话,不辞而别,如今再次见面又像个披着人皮的木偶,软硬不吃。
许戾真的很想撕毁他波澜不惊的样子,看看这人会不会哭、会不会笑,能不能有个人样。
拳头攥紧又松开,掌心留下半月型的红痕,许戾浑不在意,将暴戾压在心底,微笑着,“本将确实要带兵出征了,只剩半盏茶的功夫了,可惜还有许多话没能来得及和宋先生说,烦请先生一定要在此处等我,待我凯旋,再来细细盘点往日的恩怨如何?”
他稍一停顿,收起微笑,用邪气而危险的语调道:“我战胜归来,再到这桐阳关却不见宋先生,那你最好祈祷我们一辈子都不会见面,告辞!”
许戾威胁完,收了杂念,干脆转身后,宋潋平冷的声音却在背后响起。
“将军途径鞑靼莫要招惹,瓦茨一味逞凶好斗,若见大军攻打鞑靼定会援助,到时腹背受敌。鞑靼安分守己……”
许戾回转,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径自地大步迈向宋潋,将他束发玉簪一扯,三千青丝垂散肩头,将他的话也打断了,许戾看着似笑非笑,“信物,别跑。”
这次是真走了,马蹄声踏踏远去。
院中宋潋将垂到胸前的头发随意往后揽去,拿书进了厢房。
墨砚见到了阿姐,也算了他一桩心头大事,这三年大昭的山河差不多踏遍了,仍未见着师父,该去境外找了,云南。
宋潋将书收好,等墨砚回来就可以走了,他想着。
墨砚在外溜达了一会儿就回来了,“先生,讨伐瓦茨的军队已经走了。”
声势浩大,墨砚看着也很是热血,一回小院看到宋潋在收书,他连忙上前帮忙。
宋潋站到一旁,抿嘴看着墨砚把一本本放反的书正回来。
“先生同许将军有何事?现在就走吗?您怎将书全放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