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砚辞重新拾起了杂志,冷白的指节紧紧扣着书页,眸色隐藏在镜片后面,看不分明。杨樾还是像平时一样,笑得那么阳光。他走过去搭住了沈弛暄的肩:“恭喜啊,能有此等殊荣,和公主殿下挂关系。”那笑容细看之下却有些苦涩。按在沈弛暄肩上的手也微微下压,使了点劲:“在我们宿舍,这还是头一份儿。你小子真是好运。”
他嘀咕着“要不是我不会打这游戏……”,回到了座位上。
沈弛暄被突如其来的巨大惊喜冲懵了,恍恍惚惚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双手紧紧拥着盛汐,忍不住咧嘴傻笑。
江言澈忽然站了起来。
似笑非笑看了沈弛暄一眼。
沈弛暄护食般抱紧了怀中的盛汐,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那汐汐,我们什么时候挂呀?”等所有人都上床之后,沈弛暄小声问道。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见到了主人拼命摇尾巴的金毛犬。
盛汐在他怀里,微微偏着头,打了个呵欠,眼角漫出一滴泪,眼皮迷朦地要阖下来。他嘟囔着拿手揉自己的眼睛,声音染上了倦意:“明天再说吧……今天好困了。”
“好好好!”沈弛暄忙说,他目送盛汐慢吞吞爬上床,双手还要护在栏杆旁边,生怕盛汐磕到哪里碰到哪里,“晚安,宝宝。”
盛汐躺在床上,迷迷瞪瞪地翻了个身,直到睡前也没有明白,沈弛暄为什么那么激动。
不就是挂个兄弟关系吗?
然后他们就可以拥有那个看起来十分酷炫的蓝色兄弟标志了。
第二天是早上八点的课。601宿舍里一阵兵荒马乱。
沈弛暄激动了一晚上没睡着,眼下挂着浓浓的乌青。江言澈还是老样子,看起来冷冷淡淡,像水一样,一大早起来就咕嘟咕嘟灌了一杯冰水。
“火气这么旺啊,澈哥。”杨樾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他把一袋还在冒着热气的小笼包放在盛汐桌上,个子高大的男生站在盛汐床前柔声唤道:“起床吃饭了,小汐。”
傅砚辞更夸张。温水,热牛奶,热豆浆,他各准备了一份,盛汐起来想喝什么喝什么。盛汐睡眼惺忪,翘着一根呆毛,慢吞吞地爬下床,被傅砚辞伸手抱住。傅砚辞像抱小婴儿一样抱着他去洗漱,而他懒懒地窝在他怀里,像只不愿动弹的考拉。
“宝贝,乖,张嘴。”雾蒙蒙的镜子面前,斯文俊秀的男生拥着怀里娇小玲珑的男生刷牙,眉眼极尽柔和。他的温柔几乎已经无孔不入地渗透到了盛汐生活的方方面面,但那背后,又隐隐透出一股控制欲盛汐的衣、食、住、行,他都要插手。
江言澈从镜子中抬起头,眸光直直射向抱在一起的那两人,面容冷峻得像冰块。经过傅砚辞身边时,他冷声警告道:“你别太过分了。”
傅砚辞垂下眸子,忽然笑了。他在柔和的日光中拥着盛汐,漫不经心地将手伸进盛汐凌乱的头发,轻轻抚摸着他的发顶。
他低语轻哄着盛汐,让他乖乖吐掉草莓味的漱口水,抬起头直视着江言澈时,忽然笑了。
“你管我,嗯?”
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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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你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来管我?”傅砚辞慢条斯理地接过盛汐用过的洗脸巾,擦干手上的水痕,漆黑如墨的凤眸逼视着江言澈的眼睛。他轻轻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道:“是汐汐的室友、追求者,还是……男朋友?”
江言澈浑身紧绷,唇线紧抿,像一片冻结了的湖。他张了张口想解释,却发现喉咙干哑到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被傅砚辞死死地捏住了命门。
盛汐洗漱完毕,懵懵懂懂地抬起头,好奇地看了看对峙中的二人。
“宝贝,先进去等我。”傅砚辞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声软语把人带进了宿舍,自己却走出来,反手将阳台门关上。现在,阳台上就只有他跟江言澈两个人了。
“有些话不方便当着汐汐的面说。”傅砚辞在盛汐面前给人的感觉温润如玉,但在江言澈面前却强势到让人觉得有些恐怖,“要不要告诉他……其实你昨晚一直都不在寝室呢?汐汐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追了出去。装模作样写了一晚上高数题,很累吧?你不仅跟踪他,还要赶在汐汐回来之前,先一步到宿舍,制造出不在场证明。”
在令人目眩的阳光下,他的面容与他极近,“你的手段可真够低级啊,江言澈。”傅砚辞轻嘲地扯了扯薄唇,面上仍带着那副虚伪到令江言澈觉得想吐的笑,“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从不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吗?”
他逼近江言澈,拖长的腔调温和又极具压迫性,日光下,他的皮肤苍白到几近透明,像传说中居住在阴森古堡里,靠吸食人血维持生命的血族。
傅砚辞斯文、优雅,他向来稳重,又身居高位,被家里人当作继承人培养,做惯了学生会会长和601宿舍的“大家长”,自然无法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江言澈是大一下学期转专业来的,所以不知道,盛汐是他们共有的月亮。
他不容许任何人打破这种平衡。
包括他自己。
沈驰暄偶尔的口嗨也就算了,顶多算个有贼心没贼胆的怂包,还是会看盛汐脸色的,很少越过那条警戒线。杨樾一直和盛汐友好相处,盛汐把他当朋友,他也就只好把自己对盛汐的那点心思藏得干干净净。可江言澈呢?他怎么敢的?
“你真该死啊,江言澈。”傅砚辞一根根把手指拭净,镜片后面的眼睛折射出锐利寒光,“我们护了那么久的宝贝,你却让他感觉到了害怕。”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余光瞥见盛汐隔着玻璃用口型跟他说话:“该走啦。”
盛汐站在晨光中,穿戴整齐,精致得像个小王子,纤长的睫毛反射着日光。他把可爱的鼻尖贴在窗户上,笑着朝傅砚辞挥了挥手,傅砚辞冷厉的眉眼瞬间温和,也笑着朝盛汐挥了挥手。
“先去上课。”傅砚辞经过江言澈身边时说,“别怪我没警告过你,这种事情,没有第二次。别再让我发现你跟踪他。
“你也不想让汐汐恨你的,对吧?”他眯起了狐狸般老谋深算的眼睛。
江言澈冰冷和漠然的眉眼之中一丁点温度都找不到,像压根没有听见那样。
傅砚辞径直从他面前经过,推开阳台门,牢牢接住裹挟着风与阳光,扑进他怀里的盛汐,抱了个满怀。他无比自然地接过盛汐用来装书本和文具的小包包,动作流畅得像做过千百回。
一股无名火在江言澈心头乱窜。他盯着他们两个人的背影,烦躁地舔了舔牙。
他好像来晚了一步。
这轮月亮,似乎已经归他人所有。
盛汐走在校道上,浅棕色头发上闪动着耀眼的日光。沈弛暄和他说着什么,把他逗笑了。他绵软柔和地弯起眼角,纤长的睫毛笑得一抖一抖的,反射着日光。杨樾张开手臂揽过他,大大咧咧地和他勾肩搭背,身体的重量微微压在盛汐肩头,惹得漂亮的小男生睁着杏眸,瞪了他一眼。
傅砚辞在一旁拎着盛汐的书包,望着他脸上明媚的笑容,也勾起了唇角。
江言澈沉默地跟在他们后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五个人就这样到达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