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是直男啊……为什么会梦见这些乱七八糟的？

脑袋里的思绪粘成了一团，就像捕蝇纸上的苍蝇。盛汐抿着唇，颇有些恼怒地搓着内裤。

夜并不是完全寂静，他听见楼下有人踩着磨破的鞋底走走停停。

盛汐本来没打算抬头看的，是一对路过的喝醉的情侣，大声地背着六级单词，你一句我一句的，他忍不住好奇地往楼下看了一眼。

这一眼不看还好，一看他的魂都要吓飞了。

江言澈就那样斜倚在栏杆边，指间夹着香烟。他的侧脸隐于幽暗寂灭的光中，眼底映照着猩红的火光，漆黑瞳仁看不出丝毫情绪，但专注得可怕。

盛汐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那里的，又在阳台上站了多久。他被吓得心脏怦怦乱跳，手抚着胸口，睁圆了眼睛，猫猫嗔怒般瞪着江言澈：“你怎么站在那儿不出声呀，吓死我了……”

凌晨的空气清新透明，混合着潮湿的夜雾，江言澈的头发仿佛都浸染了夜的潮凉。他站在那里很久了。

所以该看的、不该看的，他都看到了。

他只是出来上厕所，抽根烟，没想到会被他撞上这么有意思的画面……

他勾起了唇角，晦暗的瞳仁深深地望着盛汐。

江言澈的眼神很可怕，夜晚的他似乎和白天的他判若两人。被他那样浓烈而露骨的目光注视着，盛汐觉得自己好像被剥光了一样，不禁头皮发麻，无端地想起一句话：

“压抑欲望的人，经常会在突然之间变成危险的野兽。”

野兽沉沉盯着他，冷不丁开口：“我来吧。”

盛汐被他那样的眼神吓了一跳，咽了咽唾沫：“你洗就你洗吧……”他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抢的。

江言澈麻利地把活揽了过去，熟练地打香皂，三下五除二搓完了一条内裤。他也不觉得洗盛汐的东西有什么好羞耻的，反而还乐在其中。他的手指略覆一层薄茧，冷白的指骨上滚动着水珠，他转身，把洗好的盛汐的内裤挂到晾衣架上。

只是，他转过身时，盛汐看见他的鼻翼非常隐秘地微微翕动了一下，像在陶醉地嗅吸。

猫吓坏了。

“你、你变态吧！”

带小熊耳朵的兜帽睡衣的帽子抖了抖，盛汐哆嗦地后退了一步，却被江言澈拦腰抱进怀里。

他侧过身，用胳膊护着盛汐，把人抵在了栏杆上。盛汐庆幸这是深夜，楼下走过的都是醉鬼，不然他们随时抬头一望，就会看到601男生宿舍的阳台上，两个男的，抱在一起。

突然，盛汐呼吸一屏。

他意识到，江言澈的手，正顺着他的脊骨，上下摩挲……

顿时，他像只被捏住了后颈的猫，也不挣扎了，只是僵硬得像雕塑。他的手垂在身侧，仿佛变成了无用的树枝，尴尬得不知道往哪里摆。

江言澈倒是抱得很陶醉，大手扣在他背后，筋络分明的手背像大树虬结的根脉。盛汐很瘦，在他怀里小小的一只，他抱得很紧，身体的重量压下来，沉醉地吸着盛汐颈后传来的浅淡的清香。

一时间万籁俱寂，就连夜风都不再喧嚣，盛汐只能听见耳边传来江言澈沉稳的心跳声和略微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他抱了太久，盛汐在他怀中轻轻挣了挣。低垂的眼睫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霜白的月光，遮住了盛汐眼中的光彩，他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纤长卷翘的睫毛忽闪了一下，像蝴蝶美丽的鳞翅在夜里闪烁着迷幻绮丽的微光。

他低低地开口，嗓音混着夜风，有些听不真切：“为什么突然抱我？”

“我早就想这么做了。”江言澈冷静地说。

“你不讨厌我吗？”

江言澈沉沉地望着他，漆黑深邃的瞳仁像一个漩涡，要把盛汐吸进去似的。半晌，他的喉咙动了动，嗓音有些干哑：“我不会讨厌你。”

我喜欢你都来不及，怎么会讨厌你呢，宝宝。

他在心里说。

晚风低徊，潮湿的夜雾融化在盛汐的鼻尖上，他捂住鼻子，小小地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江言澈看得目光又深了深。好可爱……怎么会这么可爱……就连打喷嚏也像只小猫咪，湿润的鼻尖染上了玫瑰色，穿着宽松的睡衣，柔软的布料贴在细瘦伶仃的骨架上，一双杏眼好像浸透了涟涟墨水。

盛汐揉了揉鼻子，带着点鼻音，像小猫哼唧一样声音小小地说：“我才不信……你开始对我脾气那么差，还那么凶，哪有人这样”

他嘟嘟囔囔地抱怨着，数落着江言澈先前对他的几分冷淡。话还没说完，就见江言澈的眼角微微弯了弯，似乎在笑。

不知是今晚的夜色太迷人，还是什么，盛汐竟然从江言澈一向冷峭的眉眼中看出了几分温柔。

“汐汐……”江言澈玩味地咀嚼着这个亲昵的叠词，它读起来像冰沙融化了剩下黏糊糊的糖水挂在舌尖，唇边也残留着一点甜渍。这个称呼刚出口的一瞬间，盛汐白皙粉糯的后颈就微微一僵。江言澈几乎从不这样喊他。“他们都是这么喊你的。”

江言澈的视线一寸寸扫过他的脸，蓬松的发丝呆呆地翘起，粉润饱满的唇微张着，抿出了漂亮的唇珠，琥珀色眸子因惊讶倏然睁大。

江言澈深邃的轮廓投下一片阴影，有什么东西，掠过他幽深的眼底。

“我可以这样喊你吗？”温热的气流窜过盛汐的耳尖，盛汐的耳廓微微泛红。

“可、可以……”盛汐慌乱地低下头，错开他灼人的视线。江言澈好可怕，眼神像要把他吃了似的。他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耳朵。

“想知道我之前对你为什么这么冷淡？”江言澈把玩着他的耳尖，触感温润细腻。他的嗓音低低地蹭在盛汐耳边，被他抚摸过的地方激起了一阵细小的颤栗，月下，盛汐雪白的肌肤泛起了薄粉。

像被海妖的歌声蛊惑的小王子，盛汐呆呆地点了点头。

“那得拿出点诚意来……拿你的秘密来交换，汐汐。”江言澈的手指流连往下，抚摸着他光洁的后颈，轻轻摩挲着那块软肉。而盛汐在他怀里几乎软得站不住，脑袋晕晕乎乎的同时，他听见江言澈问他：“所以……汐汐，告诉我，你梦到了什么，嗯？”

他一下下地揉捏着盛汐的后颈，像在安抚怀中一只脆弱颤抖的小猫。

夏夜，飞虫环绕着路灯朦胧的光晕，宿舍后面的那棵苦楝树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树上栖息的鸟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大树盘结蔓延的虬枝竭力在黑暗中托出一道光来。

那是月亮洒下的清辉。

第1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