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晰儿......"姬逸卿顿了顿，带着几分哀怨地望向秦晰。

他本就有些微的洁癖，平生最讨厌的是沾上油腻的物件，眼下秦晰非但要他动手把盘子端到灶房去，还要亲手洗净上头的汁液油污，岂不是欺他有这弱点吗？

"逸卿，你可是觉得光是洗碗过于轻而易举，还想再担下其他的琐事了？"秦晰指了指药田的方向。"浇灌药田的活你觉得如何？"

姬逸卿听罢，便知秦晰下定决心要自己碰那些恶心的盘子了，脸上摆出凄怨的模样，心里却检讨着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惹火秦晰。

竹言有些担忧，姬逸卿本是客人，这些家务事本就不应让客人代劳的，就看他脸上厌恶的表情，也知他并不愿意担下这等事儿。他努力忍下胃间转来的不适，向秦晰示意自己没事，便继续方才的工作了。

"竹言，这些事就让逸卿做罢。"秦晰依然笑得云淡风轻，彷佛看不到姬逸卿怨妇似的脸。"他皮粗肉厚，这些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竹言瞥向姬逸卿，那身皮肤分明是白晢细腻，比他看过最美的女子还要好上数倍，怎能称得上是皮粗肉厚呢？男孩虽然不解，只当秦晰口中是宽慰他的说话。

"小晰儿......"姬逸卿不放弃地唤着，他实在不想碰那些油腻的碗盘。"真的要亲手洗吗？"

"小姬，你不愿帮这些小忙吗？"秦晰毫不妥协，假若他如今心软了，待姬逸卿和子朗又吵上，届时被可怜的只会是自己。

姬逸卿听到那称呼，立刻打了一个激灵。小姬......小鸡......他最受不了别人如此叫他，偏生被秦晰逮到他这软肋，若是寻常人这样叫他，他有百万个方法让那些人永远说不出话来，可是眼前这人是和他相交极久的秦晰。

"咳，小晰儿的吩咐，我当然会遵从的。"姬逸卿扯着僵硬的笑，全然没有了往日妖魅的风韵。"我这就去办。"

"既然如此，就麻烦逸卿了。"秦晰颔首，也不看姬逸卿如何用指尖拈起碗盘送到灶房去的。

秦晰念着俩小还在不断地打嗝，想起喝茶倒是有消滞的效用，能让俩小稍稍舒服点，安抚地因他起身而不满的子朗，泡了一壶香荼。

子朗在床上懒懒地躺着，享受秦晰递至唇边的茶水。而竹言则是捧着杯子不解地猜测着，那个看上去看漂亮的男子到底在什么地方令到秦晰生气了，心里反复想着，自己会不会也在不经意的地方使秦晰感到不愉快。

伴着茶香和窗外洒进的细碎光芒，一室静谧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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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晰拿着水瓢缓缓地往药田溉灌溉，大多药草带着娇嫩的小花或是吊起了小小的果实，欣欣向荣。竹言和子朗因为吃撑后犯困，早就窝在房里睡着了，要不现在秦晰身后必然跟着两条小尾巴。

虽然小尾巴不在，却多了个大活人──姬逸卿跟在秦晰身后，默默地看着他浇灌草药。

"小晰儿。"看到秦晰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姬逸卿哀哀地道。"你可是在恼我？"

秦晰手上的动作稍稍停顿，然后继续洒水。他早已习惯了姬逸卿这爱闹的性子，这人在外头总是一副妖魅的模样，举止间充满着万种风情，然而在他面前就成了孩子似的，装疯耍赖的招数已是司空见惯。秦晰暗忖，逸卿与子朗倒是有几分相似。

"逸卿，我没有生气。"秦晰心里奇怪，不知姬逸卿打从什么地方得到这结论的。

"小晰儿，你若不是恼怒，又怎会舍得指示我去洗刷碗盘？"尽管已经清洗了好几遍，姬逸卿却仍然感到油腻的触感残留在手上。"该不会是因为我欺负了你家的小狗儿，所以你生气了罢？"

"逸卿，我真的没有生气。"秦晰暗叹，仍然是不明白姬逸卿为何会认为对子朗那些的逗弄，会惹自己不快。"子朗对你很是排斥，如果再让你俩窝在一起，依你的性子，大抵会忍不住对他加以挑衅，我只是不希望你们再闹上了。"

秦晰深知姬逸卿的恶劣，子朗反应越大，他的趣味便会更浓，子朗不过是有些灵性的娃儿，而姬逸卿却是个潜修多年的修道者，最后的结果定是子朗被姬逸卿欺负去了。

"小晰儿，你对那小狗未免太好了。"姬逸卿凑上前，挑起眉摆出了不满的样子，他自然知道秦晰的做法多少有几分对子朗坦护之意。"你可嗅到由我身上传出的醋味儿？。"

秦晰对于姬逸卿直白的说话感到莞尔，他和姬逸卿两人相交了达数百年之久，早已不仅是普通朋友的情份，而是惺惺相惜的知己，他虽然不会嫉妒姬逸卿和别人的过多接触，但依据姬逸卿那尚有些孩子气的脾性，对于自个友人定会带着几分占有欲，看到他对子朗好，当然会有些不是滋味了。

"逸卿，子朗不过是个孩子，我对他多加照顾也是应该的。"秦晰觉得姬逸卿在这话题上似乎过多的纠缠了。

"小晰儿，你当真只把那只小狗视为普通的孩子？"姬逸卿玩弄着自己的头发，漫不经心地看着秦晰。"你对小狗儿的纵容，可不寻常。"

"对我而言，他除了是个由狼化形的孩子外，不会再有别的了。"秦晰顿了顿，收敛了唇边的笑意。

秦晰知道自己确实对子朗太过宠溺了，并且为他改变了不少。他容许子朗更正他赖床的毛病，纵容他随时跟在身侧，习惯地把一半的床留给子朗，默许两人越发亲密的行为，甚至还为他泄身。

他心里明白，自己让子朗留下太多的痕迹。只是他未曾想到，自己对子朗的纵容，竟是明显得令逸卿仅花了一个早上便能觉察出来。

第三十三章：放纵（下）

姬逸卿看到秦晰一脸正色，脸上虽是不动声色，心里却狠狠地磨牙，不为别的，单为秦晰那固执劲儿。

他这外人看了一天，也看出那狗儿对秦晰是何等的霸道，要说这独占欲是寻常孩子对待自己亲近长辈应有的，他说什么也不信。而秦晰那副纵容宠溺的模样，他也是前所未见的，即使秦晰对人俱是温温和和的，但也有他的底线，就是自己，也未得过如此的对待。

想及早上时那狗儿正大光明地向秦晰讨了个早安吻，那得意的嘴脸直教姬逸卿恨恨的。可姬逸卿也看得明白，这般亲密逾越的举动秦晰也由着小狗儿去了，要说小狗儿在秦晰的心中没有特别的位置，姬逸卿压根儿不会相信半分。

"小晰儿，你这不过是在欺骗自己罢了。"姬逸卿简直想扶额咨嗟了，他怎生摊上个平日思想开明，一说到自个的事就成了榆木脑袋的人。"即使你把他当作普通孩子对待，心里便是这么想了？"

"我心里自然是这样想的了，还能有别的吗？"想到子朗那软糯糯地叫着他的娇憨样子，秦晰的眼神更是温柔起来了。"我知你怕我把子朗当成自家的孩子，落下太多的感情，子朗现在不过是个孩子，多宠些倒无碍，我自是有分寸的。"

秦晰以为姬逸卿在"普通"两字上头多次重复，是在提醒他别对子朗过于特殊，省得他日离别的时候徒增几分伤心，他未曾想到，姬逸卿指的却是另一回事。

姬逸卿听罢，一口气憋在胸膛不上不下的，险些被憋死了。姬逸卿这下始觉自己看高了秦晰，他哪是榆木脑袋？根本是敲不开的顽石！

他什么时候说过那种话了？啧，就算秦晰想要把小狗儿当成自家孩子，那小狗儿看来也绝不允许的，想想秦晰要小狗儿叫他"爹爹"的情境，日后岂不是成了父子乱伦？

呸呸！他们俩本来就不是父子，哪来乱伦之说，他真真是给秦晰气疯了，所以才会有这乱七八糟的想法。

"小晰儿，就算是寻常人家，谁会对自家孩子亲亲抱抱的？"姬逸卿克制着想要戮戮秦晰脑袋的手指。"那小狗儿都三四岁了，且别论那些高户人家，就算是农家人，这个年纪的孩子也该自个落地走路，试着做些活儿，哪家人像你这般娇宠小狗儿的？"

秦晰顿了顿，不知如何应答。就算是不避规礼的农家人，他也确实没有见过会对孩子亲亲抱抱的，这样亲昵的行为大抵可以称上是孟浪了罢？这些年来他没有照顾过孩子，只是拿着以往微薄的记忆作参考，那时的女子俱是对自己的孩儿亲亲抱抱，他一时忘了这个世间的风俗，倒是依样画葫芦地对子朗做了一遍。

他仅仅想着孩子是要哄的，却忘了自己的行为给子朗做了个坏的榜样，莫怪乎子朗镇日对他黏黏缠缠，原来是他起了个引子。

即便是守旧的时代，父母亲对着可爱的孩儿又哪会没有亲昵的行为？只是比较常见于尚在襁褓的婴儿，姬逸卿本就存着引导的心思，而秦晰对寻常家的事又不多接触，自然被误导了。若是他细心回想，便会忆起那叫新儿的小娃曾在他脸上印下口水吻，倘若家里没有人这样做，那孩子也不会知道能以此表达谢意了。

"小晰儿，我从未想过你会如此放纵。"姬逸卿得不到秦晰的回答，以为这人算是开窍了，用暧昧的目光扫视着他。"想不到一见面，你就收了个孩子，可是想学着那些官宦人家，养起娈童来了。"

"逸卿，别胡闹了。"秦晰笑了笑，只道姬逸卿是在开玩笑。"要是让子朗他们听了去，只怕会做成不好的影响，这种玩笑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姬逸卿看到秦晰如常的神情，愣了愕，忽地明白起来了。敢情这人还是不明白自己话里的个中之意？那小狗儿的感情清清楚楚地摊了出来，秦晰现下虽然未必有那个心思，但光是对小狗儿那份重视，日后想要变成别的可不困难，然而看秦晰的样子，他却压根儿没有往那方面想，倒是让姬逸卿白白暗示了这么久。

"你真以为我是在说笑？"姬逸卿咬牙切齿地说。"你对小狗儿极其宠爱，小狗儿也是对你有情，若说你不是在养娈童，谁会相信？"

秦晰嘴角的弧度在听毕姬逸卿一字一字蹦出来的说话后，沉寂而下。子朗对自己的情愫，他又岂会不了解？虽然那孩子未必知晓倾慕的含意，可秦晰从子朗对成亲的执着等事都能看出些许端倪，自小锁那事过后，他早就细细回想过，子朗排斥他人靠近自己，不过是因着强烈的独占欲，也即是吃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