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寂静的暗色中，他们两个人?隔空相望着，萧元祁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你去吧，我让人?送你。”

声声泣血，等说完这一句，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沈意踏出去，外面的天光洒在她身上，与屋内的黑暗隔绝开?来，像是两个世?界。

萧元祁看着她走出去的身影，这束光离他越来越远了，他低低的笑出声，你看你下贱到了这种地?步，你不敢拒绝她，还要亲手将她送到他身边。

她是他的浮木，他却抓不住，一点一点往下坠落。

沈意走了几步，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了，她心中五味成杂，却还是将那声关怀问了出来。

“你身体到底是怎么了？”她直觉和方才太后?所说的那些荒唐事有关。

萧元祁有些惊喜的抬头?，她关心他了，她还是眼?中有他的，顿时让她去见楚穆那种心如刀割的情绪没那么痛了。

他知道她不喜欢以爱为名的束缚，他用强硬的手段把她带回来已经使二人?之?间的关系将到了冰点，他不会将之?前做过?的傻事告诉她，以此求来稀薄的同情，他要的是爱。

她不喜欢旧事重提，不喜欢听那些无谓的解释，那他就重新的一点一点在走进她的心。

他只是告诉她，“一点小风寒，过?几日就好了。”

沈意并不相信，他风寒的借口下藏着的应该更重，只是她们目前的关系，她只能问到这里了，再问下去去，便要过?了她心里划下的那条界限了。

沈意去了楚穆的府上，不知道为何相比上次来，府中萧条许多，楚国公和他的夫人?好像都?不在，连带着二公子都?未曾露面。

她顺口问了一句，谁知道竟然无心得?知了一些秘闻。

楚国公的妻子偷人?许久连带着那儿子也?不是他的，他将那母子二人?赶出去后?，一气之?下出了家。

沈意原本也?没想知道，现下更是只当没听过?。

等看到楚穆沈意微微一惊，他原先的伤势虽重，但只要好好的养着，会好起来，怎么现在好像只有一口气在吊着。

一旁的太医束手无策，他的药灌进去就像石沉大海，没有一点疗效，他试了许多法子，除了前两天这人?有些精神外，接下来就像灯油快要燃尽了。

沈意摸了摸他的脉，微弱的像游丝，一掐即断。

“楚穆？楚穆，你……”生老病死之?事从沈意开?始跟在父亲身边学医时就已经见了许多，可是她仍旧不能平静的面对每一个离去的生命。

何况楚穆已经从一开?始的泛泛之?交开?始逐渐变得?重要。

“你来了，希望我这幅样子没有吓到你。”楚穆睁开?眼?睛依旧柔软的像是浮云。

沈意想起来不久前他去江南，一身青衣走在湖光山色之?中，明明那时还是风光霁月的翩翩君子，怎么突然就要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一定还有办法的，你要坚持住，再坚持一下 。”沈意在安慰着他，一边在想办法，她看过?太医开?的方子并无问题。

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她同那太医商量着，加大用药计量。

“那些本都?是补药，需得?绵长，如此他都?不受补，若是再加大计量楚侍郎一时受不住该如何是好？”

沈意看着楚穆的情形不能再犹豫下去了，现在只有这一种办法了，那太医咬咬牙，死马只当活马医给?开?了方子，随后?催人?去煎药。

楚穆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沈意，他离开?皇宫的那日，她答应了要来看望自己，可是他等啊等，她还是没来。

他只能把药都?想法设法的倒掉，只能让自己一天天垮掉，这样她就一定会来了。

他没有别的法子，他的筹码和胜算本就少的可怜，沈意本来就不喜欢自己，他本想温水煮青蛙，可是萧元祁强硬的把她又?带回他身边，此路已然行不通了。

他现在只能无限放大她的怜悯和同情，舍不得?自己，成不了事。

萧元祁从沈意出宫后?就坐立难安，他要相信沈意，她说了要让自己相信她，可是天色越来越晚，有些话语尽管重复一千遍，该不安的心还是不能放下。

他还是出宫了，他来到楚穆的府上，却没有进去，他怕是他进去了，她要不高?兴了。

他相信她，只是怕天色已晚，她回宫并不安全。

他在外面等着，晚风吹了起来，越来越猛烈，风中带着湿漉漉的水汽，不远处乌云开?始聚集，夏季的雨总是说来就来，伴随着闷闷的雷声，一场大雨将要落下。

萧元祁第一次知道等待的滋味如此难熬，隔着一堵墙，他爱的人?和他嫉恨的人?同处一室。

他不由得?想起她在佛堂的那些日子，她见自己和林轻然相处的时候，他仅仅是在这里等了这一时半刻便觉得?度日如年，那她呢？她又?是如何熬过?的那些时日？

沈意从前的那些苦处，他并未完全体会到，但只这一星半点，他就有些经受不住了。

风吹雨急，寒凉刺骨。

第044章 忏悔

等药熬好, 沈意看着楚穆喝下?去，因担心着药效太过强劲他会受不住，她便一直看照着他的脸色。

又过了一会儿沈意见楚穆脸色并没有继续苍白下?去, 反倒气血有了些回升。

太医也上去把了把脉, “脉象虽浮躁但比方才稳健一些。”

“接下?来的药可以药量减半了。”沈意放下心来和太医商量着。

等和太医确认了接下?来的用药剂量，沈意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浓重的墨色透过窗棂向屋内压力, 已经这么晚了，她该回去了。

楚穆喝完药, 苦涩在?舌尖蔓延, 也许是因为这副身体太过虚弱, 汤药在?胃中灼烧。

他张口想说话，却先急促的咳嗽了起?来, 孱弱的肩头起?伏着，一身白衣裹挟着像是苍白的蝴蝶。

“沈意,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撑过这一关, 我这一生孤零, 却不想到最后也是自己一个人上路, 若真有那?一天, 我希望你来送我一程, 也算了却一桩遗憾。”

他这临终遗言的话刚落下?，沈意心头一骇, 连忙宽慰他，“不会有那?一天的, 这药喝下?去已经有些见效了, 会好起?来的。”